西市的晨霧還沒散盡，李淳風夾著父親的手記，混在挑著菜擔的攤販中間。米行的招牌在風中搖晃，"誠信"二字被油煙熏得發黑。他剛跨進門檻，就聽見櫃台後傳來算盤珠子劈裏啪啦的聲響。
    "要秈米還是粳米？"掌櫃頭也不抬，枯瘦的手指在算盤上翻飛。李淳風正要開口，卻見對方突然將算盤一推，露出下麵壓著的半塊龜甲——正是昭陵地宮裏北鬥勺柄的形狀。
    "袁道長讓我來的。"李淳風壓低聲音。掌櫃的眼皮動了動，繞過櫃台掀開布簾："跟我來。"穿過堆滿麻袋的庫房，牆角的米缸被推開，露出黑漆漆的地道入口。腐臭味撲麵而來，李淳風摸出火折子照亮，石壁上每隔幾步就嵌著夜光石，與昭陵地宮的布置如出一轍。
    地道蜿蜒向下，拐過三個彎後，豁然開朗。袁天罡正盤腿坐在石台上，麵前擺著七盞油燈，火苗在穿堂風裏明明滅滅。"你父親留下的手記，給我看看。"老道伸手，布滿老繭的指尖微微顫抖。
    李淳風遞過帛書，看著袁天罡逐字逐句翻看。油燈突然爆了個燈花，映得老道臉色發白："原來如此...原來他早就知道！"袁天罡猛地站起，桃木杖重重杵在地上，"當年高祖皇帝秘密召集欽天監，不僅是鑄造龜甲，更是為了...為了......"
    話音未落，地道口突然傳來異響。李淳風轉身，隻見十幾個蒙麵人舉著鋼刀衝進來，刀刃上還沾著血跡。為首的人扯下黑巾——竟是本該在感業寺的武媚娘。她的金步搖換成了素銀簪子，眼神卻比往日更淩厲："李淳風，把龜甲配方交出來。"
    "武才人？你不是......"李淳風後退半步，後腰抵上石桌。袁天罡突然擋在他身前，桃木杖劃出半道弧線："你果然是衝著長安城的星象機關來的。當年高祖皇帝設下此局，就是為了防止有人篡改天命！"
    武媚娘冷笑一聲，揮了揮手。兩個蒙麵人拖進來個被綁的人——正是米行掌櫃。老人嘴角流血，卻仍在怒罵："妖女！你以為拿到配方就能......"話沒說完，就被一刀割喉。鮮血濺在石壁的夜光石上，映得整個密室猩紅一片。
    "我不想殺人。"武媚娘用帕子擦了擦濺到的血，"但長安城地下的星象機關，必須由我掌控。李淳風，你應該明白，隻有我能改變大唐的命運。"她走近兩步，裙裾掃過滿地油燈，"想想你父親，他畢生所求，不就是為了讓天道不再成為某些人的工具？"
    李淳風握緊懷中的油紙包。地道裏的風卷著血腥氣，父親手記裏的話在耳邊回響："星象機關若動，長安將成火海。"他突然扯開包裹，配方在油燈下展露無遺，卻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一把扔進火盆！
    "你瘋了！"武媚娘臉色驟變。火苗瞬間吞噬紙張，李淳風卻不退反進："就算沒有配方，我也能算出機關位置。但你要想清楚——那些機關連著長安城的命脈，一旦啟動......"
    地道突然劇烈震動。袁天罡臉色大變："有人在強行破解昭陵的星圖！長孫無忌餘黨...他們要毀掉一切！"話音未落，頭頂傳來轟隆巨響，碎石紛紛掉落。武媚娘咬牙切齒："撤！李淳風，我們還會見麵的！"帶著手下消失在地道深處。
    李淳風正要追，卻被袁天罡拽住："來不及了！昭陵的星圖一破，長安城地下的機關就會連鎖反應。"老道撿起半塊燒焦的配方殘片，"當年你父親在龜甲裏設了雙重機關——明麵上是預言，暗地裏卻是...走！去太史局！"
    兩人衝出地道時，西市已經亂成一團。百姓們尖叫著四處奔逃，遠處濃煙滾滾。李淳風望著天空，隻見原本該是晴朗的天空，此刻竟泛起詭異的暗紅色，就像被鮮血浸染。
    太史局內，當值官員們正手忙腳亂地搬運渾天儀。李淳風搶過算籌，在竹簡上飛速演算。汗水滴落在刻痕裏，卦象卻越來越清晰："東北艮位！機關的總樞在太極宮的......"話沒說完，地麵突然裂開縫隙，露出下麵泛著藍光的青銅齒輪——正是星象機關的一角。
    袁天罡的桃木杖點在齒輪上，發出金屬碰撞的清響："太極宮地下三層，當年高祖皇帝命人修建的"天機閣"...快走！晚了整個長安都要陪葬！"
    兩人順著機關通道狂奔。四周的青銅壁上，二十八宿的星圖正在緩緩轉動，每轉一格，地麵就震動一次。李淳風突然想起父親手記裏的最後一句話："真正的天機，不在天上，而在人心。"他握緊算籌，在心裏默默發誓：就算拚上性命，也要保住這座城。
    轉過最後一個彎，一扇巨大的青銅門出現在眼前。門上刻著北鬥七星，每顆星的位置都對應著龜甲的紋路。袁天罡將半塊龜甲嵌入凹槽，門後卻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有人正在從另一邊強行打開！
    青銅門震顫不休，袁天罡嵌入龜甲的瞬間，門扉縫隙間突然滲出縷縷白煙，帶著刺鼻的硫磺味。李淳風湊近細看，發現那些紋路竟在緩緩發燙，北鬥七星的勺柄處，暗紅的光如同血脈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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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有人在反向啟動機關！”老道猛地抽回手，指腹已被燙出焦痕。地底傳來沉悶的轟鳴，仿佛千萬頭巨獸在同時咆哮。李淳風摸出父親留下的龜甲殘片，將其與袁天罡的半塊拚合，卦象在掌心流轉，“西北乾位，是破解的關鍵！”
    話音未落，青銅門轟然炸裂。碎石紛飛中，十幾個黑衣蒙麵人舉著玄鐵重斧衝了出來，為首者身披猩紅鬥篷，麵罩上赫然刻著長孫無忌家族的圖騰。“李淳風，交出完整龜甲！”鬥篷下傳來沙啞的嘶吼，“你以為毀掉配方就能阻止我們？高祖皇帝留下的星象機關，本就是為顛覆大唐而生！”
    袁天罡桃木杖橫掃，擊飛兩把斧頭：“一派胡言！天機閣是為守護國運所建，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他的話被金屬碰撞聲淹沒。李淳風趁機衝向門後的密室，卻見中央巨大的渾天儀正在瘋狂旋轉，二十八根青銅鎖鏈連接著地麵的星圖，每一根都泛著不祥的幽藍。
    “隻要斬斷這些鎖鏈！”李淳風抄起牆角的斷劍，卻在觸及鎖鏈的刹那被電流彈開。身後傳來袁天罡的悶哼——他被三人纏住，道袍已被鮮血浸透。猩紅鬥篷人步步逼近，手中亮出完整的龜甲，“沒有龜甲核心，你以為能......”
    突然，密室頂部轟然坍塌。李淳風本能地撲倒在地，卻見坍塌處躍下一道身影。武媚娘手持長劍，金步搖在塵土中閃爍：“長孫家的餘孽，果然是你們！”她劍光如電，直取猩紅鬥篷人咽喉，“高祖遺詔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天下，還輪不到你們說了算！”
    混戰中，李淳風瞥見渾天儀的運轉軌跡。父親手記中的星圖突然在腦海中浮現，他衝向東南角的燭台，將三支蠟燭按北鬥排列點燃。火焰亮起的瞬間，青銅鎖鏈竟開始融化。猩紅鬥篷人見狀，怒吼著將完整龜甲砸向渾天儀：“既然得不到，就全都毀掉！”
    龜甲撞擊渾天儀的巨響震耳欲聾。李淳風在氣浪中翻滾，卻死死攥住散落的龜甲碎片。武媚娘的長劍擦著他耳畔飛過，削斷了猩紅鬥篷人的麵罩——露出一張與長孫無忌七分相似的臉，卻更顯陰鷙。“我是長孫延！”那人瘋狂大笑，“哥哥失敗了，我要讓長安城與大唐皇室一起陪葬！”
    地底的震動愈發劇烈。李淳風將最後一塊碎片嵌入渾天儀缺口，星圖突然迸發萬丈光芒。袁天罡趁機甩出桃木杖，杖頭的北鬥七星刺入長孫延胸口。武媚娘的劍尖緊隨其後，刺穿了他的咽喉。
    “快走！機關要失控了！”袁天罡拽起李淳風。三人衝出密室時，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回頭望去，天機閣正在緩緩下沉，那些象征天道的星圖與機關，最終化作地底深處的一聲歎息。
    長安城的上空，暗紅的雲層漸漸散去。李淳風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手中的龜甲碎片已碎成齏粉。武媚娘擦拭著長劍，鳳目望向皇宮方向：“李淳風，這場與天命的博弈，遠沒有結束。”她轉身離去，裙擺揚起的塵土中，隱約可見“武”字圖騰。
    袁天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記住，真正的天道，藏在千萬人的選擇裏。”老道望向朝陽升起的地方，“走吧，長安城還需要新的曆法，新的星圖......”
    李淳風握緊拳頭，晨光中，他看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遠方。而在他腳下，這座飽經滄桑的城池，正在漸漸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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