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夜如同浸透墨汁的宣紙，濃稠得化不開。悅來客棧的燈籠在風中搖晃，投下的光影將青石板路切割成破碎的幾何圖案。阿月貼著牆根前行，夜行衣融入夜色，唯有腰間那枚藥王穀的玉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記得上次潛入此處時，神秘女子袖口的九曜星紋布料，還有那令人心悸的幽冥花氣息。
    客棧後廚飄來油煙味，阿月屏息翻過院牆，落地時靴底的軟毛幾乎未發出聲響。她順著排水管道攀上二樓，窗內傳來瓷器相碰的輕響。透過窗紙的破洞，她看見神秘女子斜倚在太師椅上，銀色麵具在燭火下流轉著詭異的光澤，對麵坐著的正是身著便服的禮部侍郎張柬之。
    “三日前的布局出了紕漏。”張柬之的手指叩擊著桌麵，“袁天罡那老東西竟能在獄中傳遞消息，李淳風怕是已經察覺星象儀的異樣。”
    女子嗤笑一聲，聲音像是毒蛇吐信：“不過是垂死掙紮。明日觀星宴，隻要天樞印...”她突然住口，猛地轉頭望向阿月藏身的方向。阿月暗叫不好，手中匕首尚未出鞘，一股腥甜的氣息已撲麵而來——是淬了蛇毒的銀針！
    她就地一滾，銀針擦著耳畔釘入木梁。張柬之拍案而起，門外瞬間湧入十餘名黑衣死士。阿月揮刀砍斷窗欞，翻身躍下，卻見下方庭院早已被鐵蒺藜鋪滿。她腳尖點地，借力躍上屋簷，身後暗器破空聲不絕於耳。月光照亮追兵腰間的銅牌，正是天機閣的標記。
    與此同時，天牢深處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袁天罡蜷縮在稻草堆裏，鐵鏈在腳踝處磨出森森白骨。他盯著頭頂小窗透進來的月光，計算著換崗的時辰。突然，遠處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緊接著是鎖鏈拖曳的聲音。
    “不對勁。”袁天罡撐起身子，瞳孔驟然收縮。平日裏值夜的老獄卒被人拖進隔壁牢房，取而代之的是四名麵色陰沉的陌生守衛。他們腰間掛著的令牌刻著九曜星紋，與張柬之的玉佩如出一轍。
    “袁道長好雅興。”為首的守衛掀開牢門，手中握著一柄淬毒的短刃，“閣主要我們問你，天樞印的秘密，究竟藏在哪裏？”
    袁天罡扯動嘴角，露出帶血的牙齒：“想要秘密？先過我這關。”他猛然發力，鐵鏈橫掃而出。守衛側身避開，短刃直刺他咽喉。袁天罡扭腰錯身，膝蓋狠狠撞向對方小腹，卻在這時瞥見對方後頸的月牙形胎記——正是三日前在敦煌密室見過的殺手！
    打鬥聲驚動了整條監牢。袁天罡抓住空隙，鐵鏈纏住橫梁，整個人懸空蕩起，踢飛兩名守衛。然而更多殺手從暗處湧出，他們手中的彎刀泛著幽藍的光，顯然浸過劇毒。袁天罡感覺呼吸愈發困難，冰蠶噬心毒在體內翻湧，每一次發力都像是在撕扯經脈。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嘯劃破夜空。阿月破窗而入，手中長劍如銀龍出淵，劍氣掃過之處，殺手們紛紛後退。“接著！”她甩出一個瓷瓶，袁天罡本能地接住，服下解藥的瞬間，一股涼意從丹田蔓延全身。
    “走！”阿月揮劍斬斷鐵鏈，拉著袁天罡向外衝去。天牢內警鍾大作，火把將通道照得亮如白晝。他們在錯綜複雜的巷道中穿梭，身後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袁天罡突然拽住阿月，將她推進一間堆滿刑具的密室：“你先走！我引開他們！”
    “胡說！”阿月反手將他抵在牆上，“藥王穀的人，從不棄同伴於不顧！”她從懷中掏出一枚煙霧彈，扔向門外。濃煙升起的刹那，兩人趁機衝出。然而剛到牢門口，便見張柬之帶著一隊金吾衛攔住去路。
    “袁天罡，阿月姑娘，”張柬之撫著胡須，眼中閃過陰鷙，“你們以為能逃得掉？”他抬手示意，金吾衛們舉起長槍，槍尖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隻見一隊身著玄色勁裝、背負長劍的神秘人馬疾馳而來，為首之人正是李淳風。他勒住韁繩，翻身下馬，目光如炬地掃向張柬之：“張侍郎，你這是何意？”
    張柬之心中一緊，但很快鎮定下來：“李大人，這兩人乃朝廷重犯，妄圖越獄，我奉命將他們緝拿歸案。”
    李淳風冷笑一聲：“證據呢？莫不是你為了一己私利，隨意誣陷忠良？”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阿月和袁天罡對視一眼，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袁天罡擋在阿月身前，鐵鏈在手中挽出淩厲的弧度：“張柬之，你以為憑這些人就能困住我們？”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牢獄回響，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是嗎？”張柬之突然冷笑，拍了拍手。黑暗中走出一個戴著鬥笠的人，掀開鬥笠的瞬間，阿月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她以為早已死在藥王穀大火中的師兄！
    “師妹，好久不見。”師兄的聲音冰冷如霜，手中的軟劍纏上劇毒的藤蔓，“跟我回去吧，閣主想見你。”
    氣氛瞬間凝固。阿月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往事如潮水般湧來。袁天罡察覺到她的異樣，低聲道：“別分心，先突圍！”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李淳風帶著一隊司天監的守衛疾馳而來，手中的星象羅盤閃著奇異的光芒。“張柬之，私闖天牢，意圖謀害欽犯，該當何罪！”他的聲音響徹夜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柬之臉色微變，卻很快恢複鎮定：“李監正這是何意？本官奉陛下旨意，前來提審要犯。”
    “旨意？”李淳風冷笑，展開一卷明黃的詔書，“陛下早有旨意，袁天罡一案需由三司會審。你擅自調動金吾衛，分明是...”
    他話音未落，天空突然劃過一道流星，拖著長長的血紅色尾巴。所有人都被這異象驚住，袁天罡卻突然抓住阿月的手：“趁現在，走！”
    三人在混亂中突圍而出。長安的夜色依舊深沉，而這一晚發生的事，不過是觀星宴前的小小序曲。各方勢力的博弈已到了白熱化的階段，天樞印的秘密，即將在這場風暴中被徹底揭開。阿月望著手中沾染鮮血的玉牌，想起師兄說的“閣主”，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藥王穀的覆滅，或許與這場朝堂紛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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