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冬夜冰封了欽天監的青銅獸首，袁天罡卻在觀星閣內汗透重衫。他麵前的《推背圖》真跡泛著幽光，第四十二象的圖卷竟自行展開，絹帛上"雙生星隕，鳳巢傾頹"八個朱砂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渾天儀的鬥柄突然逆時針急轉，二十八宿星圖上，代表他與阿月的"天魁天鉞"雙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靠近紫微星。
    "先生，陛下召見。"阿月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帶著風雪的涼意。她推門時，玄鐵劍鞘與門框相撞，發出清越的鳴響。袁天罡慌忙將真跡收入暗格，轉身時卻看見她鬢角沾著的冰晶——那是武則天宮中特有的淩花霜，意味著召見之急迫。
    太極宮的暖閣內，武則天正對著銅鏡拔除白發。她穿著家常的赤羅襦裙，卻戴著象征天命的七旒鳳冠，發間金步搖隨動作輕晃，映得鏡中麵容忽明忽暗。"袁愛卿，"她望著鏡中倒影，指尖撫過自己眉心的鳳凰烙痕，"聽說你昨夜在欽天監看見"熒惑守心"之兆？"
    袁天罡跪倒時，注意到暖閣地磚上用朱砂重繪了星圖，紫微星位被刻意放大，周圍環繞著被鎖鏈束縛的二十八宿。"陛下明鑒，"他叩首時，算籌從袖中滑落，在星圖上滾向"天魁星"方位，"昨夜不僅熒惑守心，更有"雙生星隕"之象，主..."
    "主何？"武則天猛地轉身，鳳冠流蘇掃過案頭的《推背圖》副本，圖中"日月當空"的女子裙擺處，竟被人用墨筆添了兩道淚痕。袁天罡望著那淚痕，想起三年前洛陽地震時，武則天在廢墟中救起孩童的場景。
    "主星象紊亂，需以大德者鎮之。"他避重就輕，指尖在算籌上刻下"民心"二字。武則天卻突然出手，翡翠護甲扣住他手腕："朕要聽的不是這個。雙生星隕，隕的是哪兩顆星？"她的指甲刺入他皮膚，鮮血滴在星圖的"天魁星"上，竟如活物般向紫微星蔓延。
    阿月握緊劍柄的手青筋暴起，卻見袁天罡微微搖頭。他望著武則天眼中的焦慮，突然明白：這個不可一世的女帝，最怕的不是戰亂，而是預言中的"鳳巢傾頹"。"陛下，"他沉聲開口，"雙生星隕，乃天魁天鉞合璧之兆，需以"逆命星盤"改之。"
    "逆命星盤？"武則天挑眉，示意女官呈上青銅盤。袁天罡一眼認出，那是當年他為李治齊王）推演國運的舊物，盤底赫然刻著"武周代唐"的預言——卻被人用匕首劃得麵目全非。
    "此盤需以推演者的生辰八字為引，"袁天罡強壓下震驚，"陛下若信臣，需將您的生辰八字寫在盤心。"他取出朱砂筆，筆尖在空氣中劃出北鬥軌跡，"臣會在子時三刻，以星隕術逆轉天命。"
    武則天盯著他的眼睛，仿佛要將他的魂魄看穿。殿外更夫敲過三更時，她突然抓起筆，在星盤上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字跡剛落，盤心竟滲出黑霧，凝成"武曌"二字。阿月驚呼出聲，那字跡與天命璽殘片上的紋路分毫不差。
    "記住，"武則天按住星盤，"若明日天亮前星象未改，阿月就會被送去祭天樞。"她轉身時，金步搖上的鳳凰吊墜輕輕晃動，露出背麵刻著的"鎮"字——那是用袁天罡的頭發混著朱砂所刻。
    子時的梆子聲驚起寒鴉，袁天罡獨自坐在觀星閣。《推背圖》真跡再次自行展開，第四十二象的圖中，雙生星化作利劍，直插紫微星。他終於明白，所謂"雙生星隕"，竟是指他與阿月的星力融合，方能斬斷武則天與天命璽的羈絆。
    "先生，她不會真的殺我。"不知何時，阿月出現在他身後，手中握著武則天賜的鎏金手爐，"你看，這手爐裏裝的是暖玉，不是毒藥。"她掀開爐蓋，露出裏麵刻著的北鬥七星，"或許...她也不想讓預言成真。"
    袁天罡望著她腕間的紅痕，那是與他眉心烙痕對應的星紋。他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的話："星象可逆，人心難測。當雙生星亮起時，便是天命更迭之機。"他將真跡放入星盤，用自己的血激活盤底的逆命陣圖。
    "阿月，若我明日未能醒來，"他將女媧劍遞給她，"就用這把劍，護好真正的天命。"少女點頭時，他看見她眼中倒映著漫天星鬥，雙生星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
    五更天的鍾聲響起時，武則天站在則天樓上。她望著欽天監方向騰起的星光，手中的天命璽殘片突然發燙。星空中，雙生星與紫微星激烈碰撞，竟形成"三星連珠"的異象。
    "陛下，星象變了！"欽天監屬官跪地稟報，"熒惑星退至參宿，紫微星...紫微星更亮了！"武則天望著自己在晨光中的影子，發現眉心的鳳凰烙痕竟淡了幾分。她握緊天命璽殘片，卻聽見遠處傳來袁天罡的聲音："陛下，天命可改，唯民心不可負。"
    是日，武則天頒布《罪己詔》，減免三年賦稅。袁天罡在欽天監醒來時，發現星盤上的"雙生星"已消失不見，唯有《推背圖》真跡的第四十二象，多了行小字："星隕非禍，乃天地借勢；雙生非死，是因果輪回。"
    阿月端著藥碗進來，腕間紅痕與他眉心烙痕同時發燙。兩人相視而笑，都明白：真正的逆天改命，從來不是對抗星象，而是在宿命的夾縫中，為天下蒼生尋得一線生機。
    長安的雪停了，武則天站在暖閣窗前，望著欽天監方向升起的朝陽。她輕撫著手爐上的北鬥七星，忽然輕笑出聲——她終於明白，袁天罡所謂的"逆命星盤"，不過是用她的生辰八字為引，替天下百姓求了一場豐年。
    "來人，"她轉身吩咐女官，"給欽天監送些禦寒的炭爐。另外...把武承嗣私鑄的錢模，全送到欽天監熔了。"女官退下時，她望著鏡中的自己，鳳凰烙痕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間淡淡的朱砂痣，宛如新生。
    第九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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