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星隕餘波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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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年春,終南山下的村落裏,老人們圍坐在槐樹底下,望著東南方天際兩顆明亮的星星。 後腦勺梳一個小辮子的孩童指著星空喊:“那是老神仙和紅姐姐!他們又來巡夜啦!”話音未落,春風卷著花瓣掠過發間,竟有淡淡星芒隨花瓣飄落,在掌心凝成細小的“壽”字——這是雙生星護佑的兆頭。
長安欽天監舊址的廢墟上,一株並蒂紫薇破土而出。明遠真人拂開晨露,看見兩朵花萼上分別映著“天樞”“天璿”的星象,不禁想起袁天罡坐化前攥著他的手腕說:“觀星人最不該信的是天命,最該信的是人心。”此刻紫微花影搖曳,竟與推背圖第六十象的雙星紋別無二致。
“真人,太平公主有請。”小宦官的聲音打斷思緒。明遠轉身時,道袍掃過瓦礫中半塊龜甲,上麵“利永貞”三字被苔蘚覆了半邊。他想起三年前星隕之夜,李昭抱著太平公主的衣角跪在祭壇前,而他在終南山拾到這龜甲時,裂縫裏還嵌著阿月的紅發。
太極宮的甘露殿裏,太平公主正對著《推背圖》殘卷蹙眉。她已褪去華服,隻著素色襦裙,腕間戴著阿月留下的雙星鈴。自武則天封她為“鎮國公主”以來,這殿裏的燭火就沒熄過,案頭堆著《兆民本業詔》的修訂稿,朱砂批注裏混著星隕砂的暗紅。
“真人可知,民間流傳的《推背圖》已多出三象?”她推開窗,讓晨霧漫進殿中,“第四十二象的‘西方女子’被畫成胡商模樣,第六十象的雙星旁多了持鋤農夫。”明遠湊近細看,殘頁邊緣果然有民間畫師添的塗鴉,鋤頭與紡錘交叉成“豐”字,正是新政重農桑的寫照。
李昭抱劍立於廊下,聽見這話忽然開口:“百姓們說得明白,‘鳳凰銜來星隕種,播在田間變米糧’。”他鎧甲上的牡丹紋已換成簡樸的雲紋,唯有劍柄青絲依舊。太平公主轉頭看他,發現他鬢角竟添了星霜——自星淵之變後,這員虎將便常對著劍柄發呆。
“昭將軍可知,第四十二象的‘美人自西來’?”明遠展開星圖,指節敲過“天市垣”方位,“李淳風批注‘胡商遍天下’,陛下用市舶司抽成之法充盈國庫,正是應了此象。”李昭挑眉:“當年武三思私通突厥時,可想不到這‘西來’指的是通商。”
太平公主輕笑,指尖撫過第五十九象“水火相戰”的殘圖。當年星淵秘境中碎裂的石磚,竟被民間匠人拚成了“魚躍龍門”的圖案,水火交融處多了條銜星隕的錦鯉。她忽然想起母皇說過的話:“民心就像流水,宜疏不宜堵。”如今新政推行,商戶可納糧捐官,不正是治水之道?
午時三刻,宮外突然傳來喧嘩。三人趕到承天門,隻見五輛糧車停在朱雀大街中央,車鬥裏堆著金晃晃的粟米,每粒米上都映著雙生星的光斑。為首的老漢捧著陶罐跪地:“啟稟公主!終南山下的稻田昨夜忽然泛光,每株稻穗上都凝著星芒!”
明遠真人接過陶罐,星隕砂的暗紅中混著稻花香。他忽然想起袁天罡的《星隕手記》:“星隕落地,百裏禾生。”四十年前突厥人搶來的天石碎末,竟在終南山下默默滋養了土地。太平公主望著百姓們眼中的敬畏,忽然想起母皇在含元殿說的:“所謂天命,不過是人心所向的倒影。”
當晚,欽天監舊址的並蒂紫薇突然盛開。明遠真人設壇祭星,發現紫薇花的紋路竟與推背圖第三象“日月當空”完全重合——當年武則天以女主之身稱帝,被民間訛傳為“彌勒轉世”,如今看來,不過是星象與民心的共振。
“公主請看。”他指著花蕊,兩朵花分別映著“貞觀”“垂拱”的年號,“雙生星不僅是袁真人與阿月,更是武周與李唐的和光同塵。”太平公主輕輕觸碰花瓣,露珠滾落,在地麵映出第六十象的雙星軌跡,而軌跡交匯處,赫然是“武周”“李唐”四字的疊加。
後半夜,李昭獨自來到玄武門。月光灑在他新鑄的劍鞘上,“星隕”二字與鳳血紋交相輝映。他想起阿月曾說想看看長安的花燈,便從懷裏摸出個布包,裏麵是揉皺的胡餅油紙——那是她最後一次偷跑出觀星台時塞給他的。
“看什麽呢?”太平公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卸去了釵環,長發用星隕碎末編成的頭繩束起,竟有幾分阿月的颯爽。李昭轉身時,油紙包不慎滑落,月光下可見上麵用炭筆塗的歪扭星圖。
“是阿月畫的北鬥七星。”他彎腰撿起,油紙發出細碎的響,“她說終南山的星星比長安亮,想帶我們去看。”太平公主接過油紙,看見鬥柄末端多了個小叉——那是阿月獨創的“追星座”,據說能指引迷途的旅人。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二人登上城樓。明遠真人早已候在那裏,捧著新抄的《推背圖》注疏:“公主,第六十象的‘一陰一陽’不是指男女,是說新政需剛柔並濟。”他翻開內頁,治水圖與農桑圖用星線連在一起,正是袁天罡“以民為星”的遺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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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公主望向終南山方向,雙生星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她忽然想起母皇的《臣軌》扉頁:“夫欲構大廈者,必藉眾材;欲理天下者,必用群才。”如今市舶司有胡商坐鎮,農科院有老農獻策,不正是“群材”“群才”的應象?
正午時分,欽天監傳來消息:並蒂紫薇結出了連理枝,枝頭掛著兩顆晶瑩的果實,形如星隕。明遠真人將果實供在袁天罡牌位前,發現果核上天然生著“和光”二字——正是武則天新政的核心理念。
長安的童謠又變了調子:“雙生星,照萬方,男耕女織穀滿倉。鳳凰不落無寶地,隻棲人間煙火鄉。”孩子們唱著歌在街頭奔跑,發間別著用紫薇花瓣做的雙星符。李昭路過西市時,看見胡商們正用波斯語念誦推背圖歌謠,手裏的粟米袋子上印著“星隕護農”的戳記。
暮色四合時,太平公主獨坐甘露殿,展開母親的遺詔。“武周非天命所歸,乃民心所建”幾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末尾還有行小字:“終章不在圖中,在百姓笑貌裏。”她摸出阿月的追星短刃,刃身映出自己的眉眼,竟與母皇十四歲時的畫像有幾分相似。
明遠真人在庭院中點燃星隕砂,幽藍的火焰中浮現出袁天罡的笑臉。他對著虛空拱手:“師父,您瞧這盛世長安,雙生星的光芒,終究是照進了百姓的米缸裏。”夜風拂過,火焰化作點點流螢,飛向千家萬戶的窗欞。
李昭站在宮牆上,望著市井燈火漸次亮起。某扇窗子裏傳來母親哄孩子的聲音:“睡吧,雙生星會守著咱們的麥田呢。”他摸了摸劍柄的紅發,忽然明白袁天罡最後那卦的真意——所謂“利永貞”,從來不是占卜吉凶,而是守住這人間煙火,便是永恒的吉兆。
紫薇花的香氣漫過宮牆,太平公主將《推背圖》殘頁折好,收入案頭的《兆民本業詔》裏。她知道,真正的終章不在預言裏,而在明遠真人新刻的觀星台石碑上:“天垂象,聖人製,不如百姓一日三餐事。”
星光漸盛時,終南山的觀星台廢墟上,紅藍兩道光又出現了。老人們說,那是袁天罡和阿月在教星星種地,所以每年春分,終南山下的麥田都會泛起星芒。至於推背圖的奧秘,早就在百姓的鋤頭與織機間,化作了歲歲豐年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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