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廣慈往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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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廣慈所說的“做的還不夠”,依照我的猜測,我覺得他指的應該是對戰友們的家人付出還不夠,因此多少有些愧疚。
可接下來,廣慈對於這句話的解釋卻是讓我由衷的感到有些意外。
因為他說:“我的這條命,是我那些戰友用他們的命換來的。可當我人到中年之時,回首看去竟發現自己竟也沒活出個人樣來。”
此時的我聽著廣慈這樣形容自己,心中可以說是相當不是滋味。我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竟讓一位曾經的戰鬥英雄發出這樣的感慨。
畢竟在我看來,他這一生已經比大多數人都要精彩了,何至於說自己也沒活出個人樣來呢?
於是,為了給自己心中的疑惑求個答案,同時也是為了試試看能不能解了他的這個心結,緊接著我便問他:
“那大師您在出家之前,不是已經做的足夠好了嗎?你既然把那些戰友的父母也都照顧的很好,又為啥這麽說自己呢?”
“因為......除此之外,我就再也沒做過什麽其他有意義的事。”
“可是這就很有意義了啊!您所做的這一切,在我這樣的晚輩看來都很了不起啊。”
“不!”廣慈此刻突然打斷了我,緊接著又回應我道:“那都是在你的眼裏,和在世人眼裏的我。”
當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我終於感同身受,瞬間理解了廣慈先前所說的一切。
原來,他出家之前一直糾結的竟然是這個!
此時廣慈也不再回避,而是非常直白地,如同傾訴一般地告訴我說:
“我當年啊,因自己的無能害了那些戰友,而後又因為對他們的愧疚,為自己贖罪了半生。
等人到中年回過頭來,我發現我這一生其實什麽都沒做,完全都是虛度的,所以我更覺得對不起他們。
到最後我甚至覺得...我這條命根本救不值得他們用自己的命來搭救。”
說完這些,廣慈便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
而此時我再看他,竟發現他的身上全無釋然,反而還平添了許多俗世情感的累贅。
也是直到此時,我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原來一切的真相竟是這樣!
原來被地藏王菩薩所選中的,從來都不是那些隱居深山古刹,自幼就修行避世的出家人。
恰恰相反,菩薩為了普度世間疾苦而選中的人,正都是像我和廣慈這樣,在俗世苦海之中不斷掙紮,並企圖尋找自身意義的人。
出世之人,何談救世。若無凡心,又何談慈悲?
夢境中那由菩薩“凡念”所化的僧人,恰是我們這些人的一個縮影。我們都逃不出世間的沉淪,所以才正是替菩薩完成宏願的最佳人選。
明白了這一切後,我猛地站起身來,對廣慈問出了最後一個我已經知道了答案的問題:
“所以,你才選擇了出家,對嗎?”
廣慈點點頭:“不瞞你說,我剛一開始決定出家的時候,其實就是為了逃避這一切。
我隻是想做個整日打坐念經的和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好讓自己不至於整日活在愧疚和悔恨中...”
“但這樣的日子你沒過成。”我接過話茬,替廣慈說出了他並未說出口的後半句話:
“你出家之後,在渾渾噩噩的日子裏,某天突然得到了地藏王菩薩的感召,所以你才成了如今的你。”
聽我這些話說完,廣慈的眼神又重新堅定起來,隻見他抬起頭看向遠方,轉而又突然問我道:
“聊了這麽久了,小施主你應該已經餓了吧?”
我雖然不知道他為何突然來這麽一句,但被他這麽一提醒,我也突然想起自己早上走的匆忙,的確是連早飯都沒吃。
而廣慈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指了指寺內齋堂的方向對我說道:“小施主如不嫌棄,中午就與我一道在齋堂用些齋飯吧。”
“啊?”我被他這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心說這怎麽好端端的,還能突然聊到吃飯上了?莫非這老和尚聊著聊著就給自己聊餓了?
但再仔細一想,畢竟人家剛剛才跟我說了這麽多在心底裏埋藏多年的事。此時隻是想邀我一同用齋,那我總是沒有拒絕的道理的。
於是就這樣,我隨後便跟著廣慈一起來到了齋堂門前。
可等到了地方我才突然想起,以往寺內的僧人好像是不能和香客一起吃齋的啊!
等我將心中的這個顧慮對廣慈一講,廣慈卻頓時大笑起來,口中還直道:
“小施主莫非忘了?我不是這極樂寺內的僧人啊!我這外來的和尚,沒那麽多規矩的。”
說完,他便帶領著我一同走進了齋堂之內,而周圍其他還在排隊等著進去用齋飯的香客,見此情形也紛紛嘀咕起來。
“咱這算不算搞特殊化啊?”進入齋堂之後,我小聲對著廣慈問道。
而廣慈則是對我微微一笑,我也從他眼神中讀出了他的潛台詞:“那也無妨。”
此刻的我和這個老和尚,終於再也沒有了先前那樣的相互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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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作為同樣被地藏王菩薩選中的人,我和他已在不知不覺間,心照不宣地成為了某種類似朋友的關係。
席間,他不再稱呼我為“小施主”,而是改口稱呼我為“小王師傅”。
而我呢,也終於不用再客套地稱呼他為“大師”,反而是返璞歸真,管他叫起了“老和尚”。
這一頓清湯寡水的齋飯,我們二人吃的都格外開心,到最後甚至引得周圍那些香客都連連稱奇。
並且我隱約能感覺得到,在老和尚心中,他已把我當成了無關年齡和身份的“戰友”。
與我不同的是,廣慈在修行這條路上走的雖然更久更遠,但卻始終沒有遇到過真正意義上的同路之人。
而我呢,我自幼便有恩師張姨教導,同時還擁有了黑哥這樣一個沒有血緣關係,卻又待我如同親弟弟的兄長。
踏入社會以後,我也相繼收獲了許許多多的友情,其中甚至包括庫吉薩這樣一個與我跨越了時空界限的朋友。
並且,我還在易琳身上收獲了屬於我的那一份愛情。
這一切細數起來,我似乎比廣慈這個老和尚幸福太多太多。所以我想,這應該也是菩薩安排他與我相識的原因吧。
菩薩是想借廣慈之口提醒我,在這世界上還有許多我所珍視的人和感情,好讓我遇事三思,別再總是押上自己的性命做注。
而對於廣慈來說,菩薩先是給他安排了風間那麽個需要好生教導的徒弟。
而後又將我這樣一位“戰友”推到了他麵前,為的就是讓他明白,他並非一個無用之人,他需要做的和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這些都是菩薩的慈悲,同時也都是菩薩的一份提點,使我們這樣的芸芸眾生之間能夠相互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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