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女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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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張黨鐵了心要保謝遠,來自親生女兒的指控,隻怕誰也不敢信口開河。”
    謝櫻分析著計劃的可行性:“隻是隻有一點。”
    “可能會將舅舅家,攀扯進朝堂的腥風血雨,萬一事態不可控,還得做最壞的打算。”
    其實真正要命的地方在這裏。
    曆來都是人情債難還,更何況這樣的事情,靠的還不僅僅是人情,李家是否願意為了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動大半的關係。
    謝櫻等著李嶠的反應,但李嶠卻比她想象中的更豁達:
    “朝堂之事,哪有自己不願意,就能獨善其身的?誰不是在懸崖邊行走,今天不進去明天也會攪進去,何況我們也不算人微言輕,這倒是不必擔心的。”
    謝櫻點頭:“好,那就隨便拿兩件黃色袍子,讓婉朱和翠墨她們趕著繡龍紋便是,我回去整理下各方的供詞,產婆那邊舅舅讓她簽字畫押。”
    “行賄受賄呢?”
    “這就更好辦了,咬死王家就行,”謝櫻眯了眯眼,想拿她當工具人,還想全身而退?
    癡人說夢。
    “需要我幫你寫折子嗎?”李嶠提議。
    謝櫻搖頭:“萬一這彈劾的折子被謝遠的保護傘看見,隻怕是到不了禦前,就被內閣攔下。”
    “所以我不寫折子,寫狀紙,”謝櫻目光堅定,世人總算是想要臉麵,覺得家醜不可外揚,隻是有些冤屈,畢得昭告天下才行。
    “你要幹什麽?”李嶠沒想到她竟有這個打算。
    “宮門前的登聞鼓,要是再不敲,上麵的蜘蛛隻怕是要成精了,”謝櫻輕聲道。
    “你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大的風險嗎?稍有不慎,砍頭都是輕的!”皇帝喜怒不定,況且謝枝入選,謝遠又是他當初欽點的探花郎,這不是妥妥的在打皇帝的臉嗎?
    “所以才需要舅舅幫忙,幫我順利走到登聞鼓下麵,在我點燃了這一把火星後,確保風是朝著咱們想要的方向吹。”
    “再說了,情況也未必有那般糟糕,”謝櫻還是很樂觀的,“別的罪名無所謂,但僭越謀反可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謝櫻忽然愣了一下,她想到上輩子,謝遠狀告李家謀反,還因此升官。
    如今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你這實在是……”
    謝櫻歪頭:“舅舅還有更好的法子嗎?比如下耗子藥?”
    李嶠被她這不著四六的模樣氣結,但卻並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更好的辦法。
    眼下謝遠隻是有起勢的苗頭罷了,真等他做大,隻怕是更加難辦。
    “你準備什麽時候行動?”
    那就是答應了。
    “自然要鬧,就要鬧大一點,”謝櫻抿了口茶水,不帶一絲表情,“自然是成婚那天。”
    “你還真準備留下來和那花柳鬼成親?”李嶠反對,“要不還是提前些?”
    “不行,”謝櫻搖頭,“婚禮那天,一來人多,就算皇帝愛極了謝枝,想將此事草草揭過,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做的太過。”
    “二來,也顯得最自然。”
    “曆來皇帝最反感的就是結黨營私,我如今出門都難,若是提前行動,就算走到了登聞鼓下,謝遠隻消反問‘你是怎麽出的門?定然是有人設計接應’,就可以說這是欲加之罪。”
    “而能幫我的,不就是李家嗎?再加上從前的恩怨,搞不好還要反咬我們一口,何況英國公府還有那麽多眼睛盯著,難保什麽環節遺漏。”
    “你準備怎麽做?”
    “舅舅這裏可有京城輿圖?”
    “自然有,”李嶠從抽屜裏拿出一張京城平麵圖,指著圖上的偏南的一處路線道,“王家的迎親隊伍,勢必會過這裏,走這條路去宮門前,是最方便的。”
    皇城靠南,他們內城的隊伍去皇城,最近的就是皇城正北方的北安門。
    “還得保證能順利過去,不被人追上,”李嶠補充,“要不安排我們的人接應你?”
    謝櫻沉思片刻:“我想著……”
    二人商議了很長時間,等謝櫻離開書房的時候,天幕已經泛藍,有一兩支光柱從雲層中捅出。
    謝櫻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是一個好天氣。
    藍隼見她出來,忙上前問道:“咱們現在回去嗎?”
    謝櫻問道:“此刻咱們去北安門那邊看看,還來得及嗎?”
    藍隼算了算時辰:“來得及,府裏離皇城不遠,隻是咱們得跑快點兒,要不然等到了謝家,天就亮了。”
    她們在外麵跑,還要提防著兵馬司巡夜的人,更別提騎馬了。
    “行,咱們快去快回。”
    謝櫻跟著藍隼一路狂奔,按照手中的輿圖算著路上的時辰,做完這些,來不及喘氣,就聽得解禁的鼓聲。
    天已經亮了一半兒了,她已經忙了整整一個晚上。
    “咱們得快些回去了,”藍隼提醒道。
    謝櫻點了點頭,拔腿就往回走,路過一處圍牆,忽然停下了腳步。
    高牆裏傳出女孩子唱戲的聲音,戲子們都是起早貪黑的訓練,解了禁就開始咿咿呀呀的吊嗓子。
    謝櫻駐足靜聽,隻聽得淒厲又婉轉的女聲傳來:
    “天啊天
    我本是青春女郎,卻為何落得這般模樣?
    誰讓我青春喪?誰讓我變容樣?
    誰讓我失歡笑?誰讓我陷泥沼?
    遍體鱗傷哭無淚,強顏歡笑苦難當
    無人憐憫,無人探望,無人同情,無人相幫”
    清亮淒厲的女聲,穿透謝櫻的耳膜。
    藍隼顯然也聽出了這出戲:“我記得這個好像叫《女吊》?”
    說話間,還在唱:
    “生前做了萬人妻,死後孤魂無人祭,
    日曬雨打狗咬衣,野火燒身青煙起……”
    謝櫻點頭,她也聽出來了,隻是唱詞和後世略有不同。
    其實這個故事其實發展中,有許多不同版本。
    有淪落風塵自縊的吊死鬼,有被公婆虐待自縊的吊死鬼,有大戶人家失了名節自縊的吊死鬼,有被丈夫毒打致殘的吊死鬼,也有“自願”懸梁守節的吊死鬼……
    但不管版本如何變化,在謝櫻看來,講的無非是一個故事,一種處境。
    不論是底層的婉朱,翠墨,還是看似“上層”的李清雅和周麗華,都是不同版本的女吊。
    而世人將這些女人遭遇幻化而成的怨念,稱作恐怖,稱作無惡不作的厲鬼,連帶著對付這些怨念的法器也不斷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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