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又一樁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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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法司第二日,還是沒有傳喚謝櫻。
這簡直奇怪極了。
但聽得府中采買的婆子說話,竟然又有人敲了登聞鼓。
“你細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兒?”謝櫻問道。
謝櫻心中打鼓,隻覺得三法司今日應該不會再叫她去了。
……
守鼓官捫心自問,自打上任以來,自己從來沒像這個月一樣忙過。
先是謝櫻大婚之日來告禦狀,震驚朝野,今日又是個老嫗帶著個七八歲的孩子前來告狀。
謝櫻起碼看著還算身體健康。
而走路蹣跚的老嫗拖著嗷嗷大哭的孩子,一老一小風塵仆仆,身上滿是補丁,卻還是搖搖晃晃的擊鼓,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老媽媽,您這是怎麽了?”就算他是個畜生,也實在是不忍心對這二人呼來喝去。
“我來告狀,我聽說這裏,有人能管我們那邊不敢管的人,”老嫗顫顫巍巍的開口,帶著濃厚的鼻音。
“你要告誰?”
老嫗咬牙切齒:“我要告當今太子強搶民女,濫殺百姓,還要告西北總兵李嵐,有太子做靠山便殺良冒功,還在西北養寇自重,害了我們那邊不少百姓。”
此話一出,就連宮門守衛都心肝發顫。
這兩人,一個當朝太子,一個一方大將,又是濫殺百姓又是養寇自重,隻怕要不了多久,便又是腥風血雨。
守鼓官注意到,老嫗的嘴唇因幹涸而發白,嗓音由於焦渴而沙啞,像支離破碎的風箱,臉上的皮膚千溝萬壑,如同西北支離破碎的地表。
見守鼓官不說話,老嫗遞上了狀紙。
那狀紙並非白紙黑字,而是麻布上透著點點紅痕,竟是一封血書。
守鼓官接過輕飄飄的狀紙,仿佛這塊破麻布有千鈞重。
“若是連這裏也無法為我申冤,那民婦唯有一頭碰死在這裏了。”
老嫗說完,便不再多言,如同破爛的包袱一般,欲往城牆上撞去,守門的侍衛眼疾手快,用身軀擋在了城牆前。
老嫗的頭還是碰到了守衛的甲胄上,登時鮮血直流,牽著的孩子也是止不住的哭嚎,守衛被撞的在地上眼冒金星。
守鼓官當下不敢遲疑,急忙吩咐左右:“你們先帶她去醫館治傷,我帶狀紙去三法司。”
應當先過三法司,判定是否誣告。
蘇儼覺得自己簡直是撞了鬼,一件棘手的案子還沒辦完,又來了一個。
狀紙落在桌案上,外頭忽然有人敲門。
“誰?”
“蘇大人,我們老祖宗見您當差辛苦,特意讓小的給你送些禦膳房的點心,稍微墊補墊補,”門外的小宦官夾著嗓子道。
“進來放那兒吧,”蘇儼抬了抬下巴,見這位宦官身上的補子,隻是一般的低等太監,便放鬆了許多。
“金公公怎麽想起來給我送點心?”蘇儼抬頭,隨口閑扯一句。
“如今皇上病著,上上下下都得提著小心,老祖宗知道各位大人當差辛苦,便叫我們好好伺候各位大人,說是眼下要同心協力,共渡難關。”
蘇儼點頭,如今手上兩個告禦狀的,還有日常事務需要料理,地方上報的刑事案件需要核查,更有恩師的教誨讓他便宜行事。
簡直要人命。
那宦官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急忙開口:
“蘇大人您瞧瞧,您案上著蠟燭都燒成這樣了,奴婢趕緊給您換一個,這到處都是紙張書本的,要是燒壞了可就麻煩了。”
“那便勞煩公公了,”蘇儼靠在圈椅上休息,“對了,你是哪個衙門當差的?”
“奴婢是禦馬監的小伍,東廠廠公田瑞,是奴婢的師兄。”
司禮監,禦馬監,內廷太監們最好的兩個部門,這裏五品的宦官,頂得上剩下部門中,二三品的宦官。
司禮監做得好了,就是太監中的內閣輔臣,掌國璽,替皇帝批紅,禦馬監做的好了,也能去東西兩廠和錦衣衛主事,要是有造化,說不定就是下一位秉筆太監。
別說一般的官員,就是內閣輔臣也不敢輕易得罪。
有道是司禮監最低等的太監,見官也要大三級。
蘇儼隨意客套了兩句,便讓那宦官走了。
小伍腳步輕快的消失在千步廊的盡頭,七轉八轉,走到一位穿紅袍的太監麵前。
……
在朝臣看不見的角落,小伍向麵前的紅衣太監匯報:“公公,那張狀紙已經在蘇儼案頭了。”
紅袍太監點頭:“你仔細瞧著,我去回複主子。”
蘇儼在屋中枯坐半晌,看著手上的狀紙犯了難,事涉當朝太子,他也不敢隨意辦案,思慮再三,隻能采用拖字訣,吩咐手下的主簿道:
“你去將都禦史和大理寺卿都請過來,然後派人去提審王禮。”
為今之計,須得快刀斬亂麻。
那主簿還沒出門,外頭便有人來報:“大人,許大人,呂大人來了。”
蘇儼忙將手中的狀紙壓在案卷下,起身道:
“二位來的正是時候,咱們今日該提審王禮了,我剛想叫二位大人一同過去,雖說陛下如今病著,但該審的案子,咱們還是要審清楚。”
“昨日李家還專門派人來提醒,我已經著人寫了封條,將王謝兩家的門都封住,防止他們串供,”許垕對二人道。
呂覃不耐的揮揮手:“我們聽說又有一樁案子過來了,方才我倆不在,狀紙就被送到了你這兒,就想著幹脆來你這兒一同商議,如今皇上昏迷著,又事涉太子,過來想問問你的主意。”
蘇儼沉吟片刻:“我的意思是,審了謝櫻的案子,再來審這一樁,等謝櫻案完結了,皇上的病說不定也能好許多,何況此案事涉太子,原不是我們能隨意處置的。”
呂覃反對:“蘇大人此言,是否有些揣著明白裝糊塗?”
“什麽揣著明白裝糊塗,你把話說清楚!”
蘇儼在心中暗罵呂覃,誰不知道他是鄭簡提拔上來的?
鄭簡不讚同張濟承的新政,連帶著呂覃也時常與他不對付,隻是皇帝對這種製衡之術頗為喜愛,別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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