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舊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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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要後宮三千佳麗,從皇後到妃嬪,上上下下幾萬號人,俱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所耗銀錢不盡其數,但女人做皇帝,縱使後麵要養麵首,也要不了太多人,”陳尋對謝櫻拱了拱手,算是致歉,“這樣下來,就能省不知多少錢,此其二。”
    “雖說將軍膝下並無子嗣,可無子嗣也有無子嗣的好處,袁紹廢長立幼最終導致袁家兄弟同室操戈,曹軍不攻自破。”
    “古往今來多少亂子,都是因為兄弟不睦、同室操戈而起?將軍膝下無子嗣,倒是不必顧忌著這個了,此其三。”
    “方才將軍和李相也說了,女人一定能保證孩子是從中自己肚子中出來的,內廷修彤史的那幫人,至少可以全部裁掉不必養著了,上上下下算起來,省出來的銀錢不計其數,言官們喊了多少年的節儉,這不就輕而易舉的做到了?此其四。”
    陳尋的話音慢慢落下,謝櫻和李嫿都笑了起來,至少一句“李相”,讓二人都格外滿意。
    剩下人也都笑了起來。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謝櫻笑著開口,“陳先生看著古板,沒想到竟然是如此幽默風趣之人。”
    修彤史的人,基本上就是主要記載皇帝房事之人,生怕哪個妃子跟人通奸生出了野種。
    本來有些嚴肅的氣氛,被陳尋這麽一打岔,瞬間快活了許多,就連錢飛等人心頭也是鬆了一口氣。
    在頭頂懸掛了許久的石頭,也算是能落下來了。
    謝櫻拍了拍手,兩邊有人端上菜肴,但依舊沒有酒水。
    “我們軍中實在是條件有限,還請大夥兒莫要嫌棄,”謝櫻伸了伸手,“我軍中一向禁酒,我也不喜歡飲酒,所以我們城中眾人,能不飲酒就不飲酒,還請各位見諒。”
    眾人都對謝櫻苦行僧式的生活方式早有耳聞,是以隻有各式阿諛之詞。
    “古往今來,多少人為這飲酒誤事,如今長安初定,不飲也好……”
    謝櫻笑道:“等咱們平定天下後,我一定在京城設宴,將這酒換成慶功酒,大家不醉不歸!”
    那角落裏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表態道:“我等從前雖為朝廷命官,如今以茶代酒,敬將軍一碗,還請將軍寬恕從前之事。”
    李嫿在一旁低聲道:“這便是之前的長安知府,江去濁。”
    “你就是新上任的長安知府?”謝櫻低頭問道。
    “下官江去濁,是今年六月新上任的長安知府,”中年男子身形消瘦,兩鬢斑白,他這長安知府做了還不到半年。
    謝櫻看著眼前人,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我怎麽覺得你看著,有幾分眼熟?江去濁?
    這人他有印象,為了籌集軍糧還被申飭了一頓,倒是個可用之人。
    眼前的中年男人緩緩開口:“在下當年跟將軍,確實是有一麵之緣。”
    這些不僅是謝櫻,就連一旁的李嫿也瞪大了雙眼。
    江去濁緩緩開口:“在下當年在惠州任巡按禦史,還和將軍差點一道葬身火海了……”
    “快別胡說了,當年在惠州幫我們的那位禦史叫江祥,他家孩子當時還沒生下來呢,怎麽會是你這般……”
    那句衰老,謝櫻沒說出口。
    五年的時間過去,縱使對當年隻有一麵之緣的人再怎麽記憶模糊,謝櫻也記得江祥沒這麽老。
    至少那會兒還是個大好青年的模樣。
    “這……江大人原名是叫做江祥,”一旁知道內情的文人急忙補充。
    “在下不才,前兩年改了名字,”江去濁緩緩開口。
    一番話,好似盛夏正午丟下的重物,在陽光的照耀下,驚起點點回憶的塵埃。
    謝櫻愣了一下,隨後笑道:“沒想到咱們今日峰回路轉,竟然遇到了曾經的恩人。”
    “隻是幾年不見,大人的模樣變化太大了,隻有眉眼間依稀瞧得出當年的模樣,”謝櫻感歎了一番。
    “江大人那是操勞太過,未老先衰了,”一旁有人隨口說道。
    這會兒賓主盡歡,謝櫻說的也確實是實情,眾人見狀,幹脆順著謝櫻的話開始誇江去濁。
    但顯然,江去濁對這樣的場麵應付起來,已經格外老練。
    說話間,侍者端上了新的食盒,將碗中的魚擺放在眾人麵前。
    “你這隨從也忒不懂事,”有人忽然開口,驚得那隨從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還是急忙跪地求饒。
    “怎麽了?”謝櫻看著眼前的桌子,她倒是沒看出來什麽問題。
    “凡是宴席上有魚,魚的擺放都是有講究,魚頭向來是衝著尊者,這人竟然將魚尾衝著將軍,分明是沒把您放在心上,”那人盡管喝的有點多,但仍舊條理清晰。
    謝櫻啞然,平複了下心情後無所謂道:“我沒那麽多講究。”
    “若是一個人的位子因為一條魚的擺放而動搖,亦或者因為菜肴和座位的安排不當而感到被冒犯,那隻能說明,他本身就德不配位。”
    “畢竟隻有搖搖欲墜的身份和地位,才會被一條魚所撼動。”
    眾人聞言都笑起來,那侍者也鬆了一口氣。
    菜過五味,謝櫻瞧了瞧天色:“既然各位都有意祝我成事,從明日起,還請大夥兒助我一臂之力。”
    說著謝櫻端起茶杯站了起來。
    眾人急忙推脫不敢,一番客套之後便散了席。
    許方端上來兩杯茶,謝櫻伸了伸手:“請。”
    江祥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散席之後,他又被謝櫻叫住敘舊。
    “江大人妻兒老小,可在長安?”謝櫻問道。
    “妻兒我一並帶過來了,隻是老母親還跟著哥哥在老家,”江祥幹脆如實相告。
    一番交談之後謝櫻才知道,原來江祥是發覺新政之後弊端初現,再三猶豫後還是決定上書彈劾,但被張濟承一黨打壓。
    再加上皇帝對洪永之事重拿輕放,他上書之後還被打了廷杖,但終究十年飲冰難涼熱血,改了姓名為江去濁,原為激濁揚清之意。
    雖說朝中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但奈何江祥為人雖然耿直,做事卻實在滴水不漏,錦衣衛監視了幾日,最終也隻得出個油鹽不進,讀書讀傻了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