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勸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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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撤回遼東的軍隊,就等於將東北方拱手相讓,這不是讓他們鷸蚌相爭,這是白白便宜了賊兵和韃靼,”張濟承拱手,擺出一副嘔心瀝血的表情,“當年南宋偏安一隅,遼國和西夏也並未鷸蚌相爭,讓他們漁翁得利。”
“咱們若是留著遼東,尚且能跟京城相互支援,依靠地形步步阻擊,等朝廷在南邊休養生息後,反攻回京隻在時間早晚,若是真放韃靼入關,讓蠻子得了國土,辱沒先人不說,咱們日後反攻的難度,便增了十倍不止,就真成了為人恥笑的南逃。”
“就算是賊兵來勢洶洶,就算京城要城破兵敗,也該全力反擊,讓賊兵每一步都付出極大的代價,這樣東南大營順著運河北上也會容易許多,而不是將國土拱手相讓,讓敵人兵不血刃的接管整個北方。”
“殿下細想想,如今京城各處已經在傳言,朝廷要丟下京城,龜縮江南了,當年南宋是因為皇帝被俘,才不得以龜縮江南,如今我朝尚未走到那一步,萬不可有此念頭,”張濟承幾乎是字字泣血,“今日咱們讓出戰略要地,明日是不是就要向韃靼或賊兵俯首稱臣了?”
張濟承一番話,讓周景恪理智瞬間回籠,打消了此前的念頭。
“張大人如此說了,這樣的話以後休要再提,”周景恪轉頭看向柳執旭,“本宮尚不是那豬狗不如之人。”
對柳執旭的提議,他確實心動過,可也真的糾結過,不然也不能將張濟承叫過來商議。
為君者,縱使心中九分半想著自己,也該有半分想著百姓,這點兒周景恪倒是比皇帝和周啟乾都強些。
“明兒一早就要啟程,張大人,”周景恪頓了頓,“京城的一切,便都交給你了。”
張遊要跟著他一塊兒去南京,張濟承就著一個獨子,還真不怕他有二心。
“臣定當不辱使命,”張濟承對著周景恪再拜。
自開國以來,為了方便管理,京城一直都有宵禁,但今夜卻沒有宵禁的鼓聲響起。
四處都在將東西裝車,城門大開,火把照的外間亮如白晝,大隊的車馬將東西從皇宮運到運河的碼頭之後,便有兵士手腳利索的將東西往船上搬。
“倒是奇了?”張濟承在一片忙亂中置身事外,看著城內的景象,“自來大戰伊始,百姓得到朝廷的風聲,便紛紛逃亡,怎麽如今逃亡的百姓並不多?”
一旁的官員有些忐忑的開口。
從前張濟承身邊,是輪不到他這種低等官員說話的,如今大多高官都走了,倒是讓他得了這個巧宗兒,以前萬金難求的機會在眼前,但卻並非什麽好事:
“現如今,現如今,城內的百姓聽了賊軍的政策,各個盼望著……”
剩下的話,他沒敢往外說。
“盼望著賊兵破城是吧。”
驚蟄的雷聲炸響,盡管已經開春,但京城的夜風吹得人鬢發紛亂,張濟承嗆了口涼風,不由得咳嗽起來。
“張大人,張大人保重,如今從遼東軍營到京畿一帶,可都指望著您了。”
張濟承搖了搖頭,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但今夜不眠的,除了張濟承,還有不少人。
鄧廣在藍隼的安排下趕到京城,準備聯絡昔日交好,且德行俱佳的官員時,卻聽到了三品以上官員準備離京的消息。
當即拉足馬力,連續好幾日不眠不休的四處遊說。
“鄧兄能從賊軍中逃出命來,已是劫後餘生,怎麽還跑到京城來了?”景淵看著鄧廣一臉警惕。
雖說如今京城一片混亂,可難保暗處還有錦衣衛盯著。
鄧廣三兩下說明來意
景淵沉吟了片刻:“所以鄧兄今日來,是來勸降遊說的。”
“對,”鄧廣毫不避諱,“咱們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卻如同家仆一般,稍有不是便喊打喊殺,前有陳守拙,有夏石,縱使精明強幹如張濟承,如今也是強弩之末。”
景淵伸手止住鄧廣:“你們那一套,我也聽過,背地裏也琢磨過那一套,說實話,寫的一針見血,甚至事無巨細都有了相應規定,隻是這些,當真不是紙上談兵?”
“若是紙上談兵,我還會好端端的站在你麵前來勸降嗎?”鄧廣反問。
景淵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鄧廣,除了精神差些,整個人看著倒是比從前結實不少。
“實不相瞞,晉王如今在那邊,種地紡織,樣樣都是一把好手,”提到周家人,鄧廣難免有些咬牙切齒,“旁的也不消我說了,文敏兄自己定奪,時間緊迫,你若是有意,今晚離去後在門環上係紅布,到了那邊自然有人找你,縱使口號宣傳能作假,天下百姓悠悠眾口總做不了假。”
看景淵還有些猶豫,鄧廣幹脆加一把火。
“我隻問一句,你管著戶部錢糧,皇帝內帑的錢,是國庫的多少倍?”
“這……”景淵瞠目結舌。
如今暫時遷都,各處的錢財勢必都要帶上,可國庫剩下的錢財簡直少的可憐,尤其和內帑相比。
送走了鄧廣,景淵在屋中坐立難安,妻兒老小如今已經送回老家,心中有話也無人相商,景淵原地想了片刻,幹脆穿上衣裳,去碼頭上看士兵搬運貨物。
鄧廣出門,偽裝一番後叩響下一戶官員的大門,景淵驅馬趕向京杭運河的碼頭,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盡管驚訝於京城的安定,但景淵來不及細想,看著繁忙的運河碼頭。
巨大的船隊讓整個運河河麵都格外擁擠,從前和平時期的商船數量,也沒今日這麽多。
“找死的東西!”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響起。
搬前朝東西的是兵丁,可貼著內廷封條的箱子,都是有司禮監派出的錦衣衛專門看管,宮內的太監們嚴加看守,格外仔細的搬運。
景淵知道,那一堆巨大的樟木箱內,裝的是皇帝內帑的錢財。
京城的夜風還有些大,景淵就站在碼頭上,看太監們手忙腳亂一個接一個的搬箱子,而戶部的箱子數量,甚至不到內帑的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