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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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濟承讓人在城樓附近挖了不少陷阱,讓最先頭的攻城部隊吃了虧。
    步步阻擊,每一步都要付出代價,張濟承當真是將他的保證做到了極致。
    不過謝櫻決不能讓他如願。
    “傳令下去,讓前頭士兵百人一組,分作十組,以土遁的方式,挖出半人深,一尺寬的坑道,向城牆下靠攏!靠近之後,用沙袋堆在前頭,架炮!”
    月黑風高,就算上麵的守軍知道他們在挖土,上麵的武器也打不中。
    挖戰壕在後世戰爭中是基本操作,但在這個火器尚未完全普及的時代,這樣的想法已經格外先進。
    “城樓上的守軍若是向下射箭開炮,咱們隻消將盾牌架在上頭,便能減少傷亡,”錢飛雙眼放光的看著謝櫻。
    “對,即使他們有什麽陷阱,掘土的時候也更發現,”謝櫻身上的甲胄閃著寒光。
    一隊隊人馬不斷從謝櫻身後向眼前的城牆衝去,在城上守軍弓箭能射中的距離極限外,開始掄鐵鍬。
    盡管眾人已經拚命放輕動作,但鐵器和土壤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
    “什麽聲音?”
    張濟承派人日夜輪值,但夜半三正是困倦的時候,值夜的守城官才打了個盹兒,便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吵醒。
    “黑燈瞎火的,看不清楚,”一旁的士卒也聽到了動靜,將望遠鏡遞給自家上官。
    城門官拿著看了半天,黑燈瞎火,城樓上的火把照不清楚樓下的情況,但各處悉悉索索的聲音,明擺著底下敵人有動作。
    “你去通知張大人,我在這裏盯著。”
    “放箭!”盡管伸手不見五指,城門官依舊本能的下令。
    可除了箭矢沒入土壤的聲音外,什麽也聽不見,更沒有敵軍的哀嚎。
    這倒不是因為沒人中箭,而是謝櫻的士兵素質極強。
    饒是底下掘土的士兵反應極快,也難免被流矢射中,但深夜行動要緊的就是悄無聲息,即使中箭,士兵們也隻能拚命忍痛,快速臥倒在戰壕中,等著這陣箭雨過去後,後方的人過來救援。
    其實濃墨一般的夜晚,倘若一直在黑暗中,是能看清楚事物的。
    即使不能看的十分清楚,也能看出一絲輪廓。
    可若從光亮處往暗處看,那定然什麽也看不見。
    有牆上火把照亮,掘土的士兵甚至不需要辨別方向,隻需一路朝著城牆挖便是。
    ……
    如今京城大小事務全壓在張濟承一人身上,三品以上的大員盡數離京,所以張濟承跟手下的官員交集不多,這些人素質良莠不齊,將事情做不到張濟承心上。
    這已經格外令人窩火,再加上還有城樓防務事宜,層層負擔壓下來,張濟承到底上了年紀,原本花白的頭發,幾乎全白,哪裏還見當年意氣風發的美男模樣?
    來報信的士兵匆忙跑到了張濟承的房門前,卻看見書辦輕手輕腳的關上了房門,伸出食指向他比了個“噓”的手勢。
    “敵軍在城外不知道幹什麽,悉悉索索的,我們家將軍放箭好像也射不到人,特來回稟大人,”小兵如實相告。
    書辦低聲:“射不到人說明賊軍還有段距離,先讓大人眯上半個時辰吧,幾天幾夜都沒合眼了。”
    前日是謝櫻第一次攻城,卻不是張濟承第一次守城。
    遼東大營的軍隊在前線打仗,張濟承在後方夜不能寐,一宿一宿的計算著軍需糧草,計算著皇帝和太子的位置,計算著國庫剩下的賬目,還有內帑的銀錢……
    此外也是張濟承倒黴。
    往日身邊得力的人手,都是一二品大員,平日裏隻消將事宜吩咐下去,自然有六部一二把手做出安排,但如今三品以上的主事官員都被帶走,這些活兒需要他一項項親自布置,而各部的情況又都有差別,效率相比從前大打折扣。
    目前還留在京城的中層官員,一部分是插科打諢的老油子,秉承著不過是換個皇帝換個主子的原則,對於誰做皇帝壓根不上心,整日渾水摸魚。
    剩下的一部分良知尚存的,被鄧廣等人攪的七上八下,許多已經有了歸降謝櫻的想法,自然不可能盡心盡力去對付自己未來主子。
    所以事到如今,張濟承能用的人手居然不到三分之一。
    小兵點點頭,輕聲歎氣。
    屋內的燈還亮著,透過窗紙能看見人趴在桌上睡著了,一旁還有一尺來高的奏本。
    半個時辰而已,讓張大人歇歇吧。
    “我睡了多久?”張濟承猛然驚醒,聲音沙啞的問道。
    在外頭候著的書辦急忙回話:“大人莫急,還不到半個時辰。”
    不到半個時辰罷了,張濟承鬆了一口氣,看見站在外麵等回話的小兵。
    “什麽事兒?”
    小兵將城樓上的怪異如實相告,張濟承顧不得儀態,一口悶幹淨杯中的濃茶,嚼了兩口茶葉準備走向城樓,卻忽然止住了腳步。
    “大人怎麽了?”
    張濟承伸手扶著桌案穩住身形,聽著胸腔內擂鼓一般的心跳緩了片刻:“起猛了,頭有點暈。”
    書辦揮了揮手,一旁立刻有人端了碗參糖水過來。
    “大人吃不下東西,多少喝點補充體力。”
    張濟承也不推辭,一飲而盡之後感覺好了許多,這才跟著眾人一道向北門走去。
    立春過後,太陽直射點從慢慢向北回歸線偏移,天亮的更早了些、
    四更天不到,天幕邊緣便慢慢發白,依舊是看不清楚,但好過之前伸手不見五指。
    張濟承站到城樓上,也聽到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每個人都聽見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你沒派人下去查看?”張濟承問道。
    “派了好幾個斥候,都是有去無回,”城門官指了指黑暗中的茫茫原野,“若是敵軍進攻,這會兒也該能看見人影了,但咱們依舊什麽也看不見。”
    “況且之前還在城下挖了不少陷阱,敵軍來進攻,也多少會有些動靜兒。”
    “放穿雲箭了嗎?”
    “放了,那點光亮什麽都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