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苟同手同腳地往前挪，姿勢僵硬得像個剛出廠的機器人，左腿和左臂一同前擺，右腿和右臂再齊齊跟上。
    他自己別扭得想罵娘，臉上還得維持著高深莫測的淡然。
    張德全與那黑衣中年人緊隨其後，表情要多肅穆有多肅穆，眼神裏不時閃爍的精光，仿佛在觀摩什麽失傳已久的絕學。
    好不容易回到筒子樓，王大媽已經凱旋。
    她人雖不在樓道，但李苟那扇仙家木門外，已然堆起了一座供品小山。
    水靈靈的蔬菜瓜果堆得冒尖，旁邊還放著幾捆黃紙、線香，甚至有一袋分量不輕的糯米。
    王大媽正滿頭大汗地從樓梯口又搬上來一箱牛奶，瞧見李苟三人，眼睛刷地亮了：“仙長！您可回來啦！這些都是老婆子我的一點心意，您瞧瞧還缺點啥不？我馬上去給您添置！”
    李苟瞅著那堆東西，眼皮子一陣狂跳。
    這架勢，是真把他當廟裏菩薩伺候了。
    “王大媽，心意我領了，這些……真不必如此。”李苟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虛弱。
    “仙長，您千萬別跟老婆子客氣！”王大媽把牛奶往地上一擱，豪氣地拍著胸脯，“您可是貴人，護佑著咱們這片老城區呢！這點東西算得了什麽！您放心，往後您的一日三餐，老婆子我包了！”
    張德全在一旁捋著胡須，欣慰微笑：“王大媽有此誠心，也是功德一件。”
    李苟深吸一口氣，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關上門，一個人好好消化消化，順便研究下他這個蝸居和那個隨時可能引爆的副作用。
    “我……準備閉關了。”李苟硬邦邦地擠出幾個字，同時拚命用眼神示意張德全和黑衣中年人可以各回各家了。
    “是！仙長！”張德全和黑衣中年人齊刷刷躬身，“我等定為仙長護法，確保仙長閉關期間，不受外界分毫滋擾！”
    話音剛落，這二位竟又像先前那樣，一左一右，釘子似的立在了李苟的仙家木門兩側，活脫脫兩尊新上任的門神。
    李苟：“……”
    他再看王大媽，也是一臉仙長您盡管忙，我懂的，絕不打擾的表情，然後開始手腳麻利地把那些供品往門邊歸攏，看樣子是打算在門外就給李苟設個臨時的供奉台。
    李苟太陽穴的青筋歡快地跳動著。
    他猛地拉開門，像條泥鰍似的滑了進去，然後“砰”的一聲巨響把門甩上，順手還把門給反鎖了。
    世界，總算他娘的清靜了。
    李苟背靠著門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隻覺得從身到心都寫滿了疲憊。
    這勞什子的“仙長”身份，誰稀罕誰拿去，他隻想安安穩穩地當個失業青年！
    他活動了一下依舊有些僵硬的四肢，那折磨人的“順拐”副作用似乎終於消停了。
    肚子裏依舊撐得慌，【臨時飯票】的效力著實霸道，現在他瞅著屋裏的木桌木椅，都隱隱有點反胃，生怕自己會不會也對這些剛到手的家具有了失去興趣的副作用。
    李苟甩了甩腦袋，點開了【夕夕夕】APP。
    好評點：30。
    剛才那個厄運低語花了他10點，效果倒是立竿見影，就是那副作用太讓人社死。
    他點開“概念空間·雛形（蝸居版）”的詳細說明。
    【概念空間·雛形（蝸居版）】
    【特性：錨定宿主，基礎隱匿，基礎防禦，可隨宿主心意進行有限度內部調整。】
    【狀態：穩定（由“絕對空無”副作用轉化能量維持，能量緩慢逸散中，需後續補充）】
    【當前副作用：“希望/絕望吸引”已激活（極易吸引周圍懷揣強烈希望或濃鬱絕望的個體或事物，具體效果未知，請宿主謹慎探索）】
    “希望/絕望吸引……”李苟捏著下巴，琢磨起來。
    這玩意兒光聽名字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這個家，底子是絕對空無，現在又添了個強力吸鐵石般的副作用，天曉得會把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給引過來。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突然，一種極其細微但又真實不虛的心悸感，毫無征兆地襲上心頭。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某個遙遠的地方，被他這個小小的蝸居所散發出的某種難以言喻的特質所牽引，正蠢蠢欲動。
    李苟的眉頭瞬間鎖緊。
    與此同時。
    江城老城區，那家不起眼的古董店內。
    戴著老花鏡的老者，緩緩放下了手中那部樣式古舊的黑色電話。
    電話那頭，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剛剛應諾：“明白了，魚餌已布下，靜候魚兒入網，昆侖那邊……近來的確有些不尋常的動作，似乎與江城大學新近發現的一處古跡有關。”
    “不必理會昆侖。”老者語氣平淡無波，“他們有他們的章程，我們有我們的門道，盯緊那個變數，我要他最詳盡的資料，一個能憑空引發B級能量波動，還能輕易扭曲局部空間結構的存在，絕非等閑……或許，是某個老不死的在遊戲紅塵，也可能是……真正的大機緣。”
    “是，藏寶圖先生。”電話那頭的人恭敬地答道。
    老者掛斷電話，重新拿起案上那枚溫潤的古玉，對著燈光仔仔細細地摩挲著，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愈發顯得高深莫測。
    “江城……這潭水，才剛剛開始起波瀾啊。”他輕聲自語，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疊疊的舊日時光，落向了某個尚不可知的遙遠未來。
    而李苟的“蝸居”之內，那股莫名的心悸感，似乎又清晰了幾分。
    他隱隱有種預感，自己這個剛剛才獲得片刻安寧的小窩，恐怕很快就要迎來新的不速之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