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時勢能造英雄，英雄也能造時勢。
    他如今有人相助，便是後者。
    常茂還在自說自話。
    “法師，要不等咱們出海歸來，我組個賭局，讓你和韓國公比一比，給你一個名揚天下的機會，給我一個逆風翻盤莊家通殺的機會？”
    姚廣孝知道常茂是在開玩笑。
    但他想到李家如今的境況，還是一本正經地搖頭拒絕了。
    “不必了。”
    姚廣孝深深地看了一眼朱標。
    李善長應該等不到他從倭國回來，就要自取滅亡了。
    “哦，我差點忘記你是和尚，戒賭。”
    “茂兒，你這是和顧敬在一起呆久了，手癢癢了還是屁股癢癢了？”
    朱標一句話，成功製止了常茂有可能的胡鬧行為。
    常茂做了個鬼臉，轉頭對著姚廣孝低聲提醒。
    “法師，你去倭國最好是自願去的，萬一去了回不來，你可得提前安頓好家人，不要因為別人想讓你去你就去，不然你去了容易害人害己。”
    不是常茂不相信姚廣孝的本事，而是他最近讀了燕王不願意讀的那些史書。
    知道明使漢使除了成事以外，還有別的作用。
    他可不想乖外甥的師父，一把忠骨埋在異國他鄉。
    “多謝鄭國公提醒，這件事是貧僧自己提出來的。”
    姚廣孝看著常茂的眼裏，滿是笑意。
    “貧僧除了精通佛法道義儒學陰陽術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以外，還略懂拳腳功夫。”
    “……”
    常茂張大嘴巴，呆呆地望著姚廣孝，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法師，你還收徒不？”
    姚廣孝挑眉，不等常茂笑著相求，馬上擺手拒絕。
    “貧僧已收了皇孫小殿下為徒，再收鄭國公為徒弟，就亂了輩分，還有，貧僧性格古怪，可能與鄭國公和不來。”
    “喲！那可太好了，我性格也很古怪，咱倆說不定就合得來了。”
    常茂直接勾住姚廣孝的肩膀，想要勾肩搭背地往前走，卻沒把人帶走。
    姚廣孝還有餘力，反手指著朱標。
    “貧僧還要去跟殿下說幾句話。”
    “帶我聽聽唄。”
    “……”
    姚廣孝不笑也不語。
    碰了個軟釘子的常茂，也不泄氣，躡手躡腳地跟在他身後，直到被朱標一個眼刀逼退數步，蹲在地上開始摳草地上的孔洞，沒一會兒，挖出一隻知了猴。
    朱標撫額苦笑：“法師以後要辛苦了。”
    “無妨，倒是殿下，要除掉心腹大患，還要辛苦一番。”
    朱標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一言不發地盯著姚廣孝。
    這種被人看穿心思，還被人拿捏無法反擊的感覺，可真不好受。
    可是，想到道衍法師以後會把這種天生的挑事能力，用在倭國各部國王與貴族的身上，心情又愉悅了許多。
    “殿下不要揣測貧僧的想法，殿下應該揣測的，是那些能夠幫助殿下，鏟除心腹大患之人的想法，比如，關押在詔獄裏的李府中人。”
    “法師，你說話太直了。”
    幸虧是姚廣孝願意為大明清除倭亂，不顧己身安危在前。
    否則朱標現在，必然要把姚廣孝視為心腹大患，當即鏟除。
    隔夜都是對自己安危的不尊重！
    “殿下對貧僧有知恩之恩，貧僧但有所思，無不直言相告，貧僧在京城市井中講經數月，曾聽到流言，說韓國公對他的侄兒李佑重視，勝過親子李祺，甚至有不少人認為，李佑也是韓國公的兒子，相信殿下不給李佑定罪結案，也是想借此讓韓國公主動露出馬腳，可等了這麽久，韓國公不出手，一定是打算棄車保帥了。”
    朱標沉默著輕輕點頭。
    他留著李佑，確實是為了引蛇出洞。
    姚廣孝根本沒有參與其中，光憑道聽途說，就能推測出局中人的所有心思。
    厲害！
    “孤若想達成心願，不把這顆毒瘤留給英兒長大了再處置，不知法師能否指點一二？”
    “指點不敢當，隻要殿下戒驕戒躁，換個角度看清楚李府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與感情，還有他們所圖謀的分歧點，就能夠找到下刀的縫隙。”
    朱標若有所思。
    思考了片刻，還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孤試過了，沒用，薑還是老的辣，他能以不變應萬變。”
    “薑確實是老的辣，但不是還有小的嗎？”
    姚廣孝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冷笑。
    “殿下認為，李佑為何已經是白身了，還甘願替韓國公衝鋒陷陣，他是拿韓國公當作親生父親嗎？貧僧覺得，在這世間不少人的心裏，恨比愛更能讓他們義無反顧，舍棄生死，而恨也更容易讓人迷失方向，害人害己還不自知。”
    朱標頓時腦中一片清明，立即拱手作了一揖。
    “聽了法師這番話，孤如同撥雲見日！”
    “貧僧還是那句話，殿下做事不要著急，小泥鰍掀不起風浪，可濺人一身泥還是惡心，一個看似孤臣的老人家，如此惜命惜權，一定是因為他還有認為可以翻盤的後招，可到底是什麽後招，貧僧不曾在朝為官，就沒辦法給殿下提示了。”
    朱標再次拱手一拜。
    不用再提示了。
    法師這番話，已經提示得夠多了。
    李善長想引起朝堂動蕩的話，那就讓其放手一搏，最後引火燒身。
    而李佑，就是引子！
    “大哥！”
    朱棣一走近，就看到大哥正對著路上撿來的和尚行禮。
    這可把他嚇了一跳，連忙衝上前去，拽著大哥站直身體，警惕地打量著姚廣孝。
    “和尚，你給我大哥下藥了？”
    “四弟，不要什麽話張嘴就來，還有，這是道衍法師，不要一口一個和尚的叫。”
    朱標不知道在英兒所熟知的那個世界四弟與姚廣孝，是如何融洽相處，引為忘年交的。
    但現在，他更擔心四弟和姚廣孝因為誰也不讓著誰再掐起架來。
    那可就熱鬧了。
    朱標隻能替自己的兄弟道歉：“法師，四弟年幼，又心直口快說話不過腦子，你日後多擔待。”
    姚廣孝看著燕王殿下直抒心意的模樣。
    他突然覺得，自己說話太直接了當這個毛病，可以改改了。
    差點忘記告訴燕王殿下他們，一件重要的事情。
    “燕王殿下的擔憂不無道理，貧僧家中有醫學傳承，貧僧略懂醫術，要是哪天燕王殿下不想開口說話，貧僧可以給你配些藥，要是哪天燕王殿下想讓自己腦子更加靈光，貧僧也可以想方設法，讓燕王殿下讀書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