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留人,或是留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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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查到實證,但已經得知,趙庸在參與謀逆之前,曾去過李府。”
    “趙庸……”
    提到此人,朱元璋神情有些複雜。
    此人乃是一員虎將,還是大明開國功臣,按功勞來算的話,本應該封公,可是此人品行不端,私納奴婢不說,在女色方麵毛病太多,經常遭到禦史彈劾。
    其實跟著他一起打天下的文臣武將,大多有這方麵或那方麵的臭毛病,就像一些窮慣了的人,突然得到十輩子花不完的財富,顯擺起來就得意忘形,不知道姓什麽了一樣。
    而李善長和胡惟庸,就靠著替這些功勳求情說話,獲得他們的好感,卻不知,正是因為二者挑唆慫恿,身在丞相之位卻不謀其政,身為百官之首卻不提醒他們,對他們加以管教,才釀成許多涉及人命的大禍。
    “咱還納悶,趙庸之前一直在外征戰,胡惟庸確實在一次彈劾時幫過他,但那次是咱替趙庸擦幹淨了屁股,趙庸怎麽會冒著全族性命,突然和胡惟庸要興兵造反,合著是有人背書,給趙庸一種錯覺,讓他覺得此事能成。”
    “父皇,此事暫無實證,胡趙兩家就算有知情者也全都死了。”
    啊?
    那不就是隻有推測沒有實證?
    朱元璋苦惱地撓了撓頭。
    “標兒,要不咱們直接……”
    “但兒臣發現,謀逆案之前,李善長與陳東一年通不了兩封信,謀逆案後,來往書信十分頻繁,比胡惟庸當初與陳東通信的次數還要頻繁,兒臣猜測,陳東應該知道些什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陳東,麵對能夠背叛老鄉加老友的李善長,絕對不可能是以道義相交。
    而利益糾葛的話,隨著溫州官員落馬一案的結束,早已切割掉。
    那麽剩下的,就隻有陳東掌握著李善長的一些罪證用來威脅。
    “標兒,你分析得有道理,快,派人追上毛驤,讓他告訴湯和,最好留陳東一個活口!”
    朱標眉頭一皺,沒有動作。
    消息傳到吳淞江口再讓湯將軍他們重新製定埋伏計劃,怕是會弄巧成拙。
    “父皇……”
    “算了算了,咱不能光為了一個李善長,就把海防的將士們給坑了。”
    朱元璋朝著朱標招了招手,抬頭卻發現兒子根本沒有走,頓時笑了。
    “標兒,咱看你不光能當監國太子,還能代替咱外出征戰了。”
    “……”
    幸虧朱標和他的父皇,有著共同的秘密,知道許多未來的預言,經曆了許多匪夷所思的改變。
    否則,他都要以為父皇是故意拿話點他了。
    一念至此,他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無誤。
    隻是。
    能否從陳東那裏,得到李善長通倭或謀逆的罪證。
    全看天意了。
    實在不行,他就學習當年李善長怒罵劉老先生,把老先生罵吐血一樣,把李善長重新安排回朝堂,找個機會講話講髒些,把李善長給氣死也無妨。
    反正李善長讓他背了殺害李祺的黑鍋,民間謠言滿天飛,他不介意,再多加一筆血債。
    畢竟,論心狠手辣。
    連英兒都覺得他更可怕。
    朱標微嘲一笑。
    “父皇,兒臣去看看英兒醒了沒有。”
    “對,你閑著沒事哄哄乖孫。”
    朱元璋想到剛才聽到乖孫那一堆快要崩潰的心聲,苦惱地撓了撓頭。
    兒子和孫子要是哪天起了爭執的話,咱該幫誰呢?
    好難辦。
    “還是晚上問問妹子該怎麽處理吧。”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皇帝更難斷。
    尤其隱瞞能聽到心聲這件事,始作俑者是他。
    “如果能重來,咱一定在剛開始的時候,就跟乖孫說明一切。”
    可惜,這世間諸事沒有如果。
    要怪就怪咱當時太多疑,接受能力不強,要換作現在的咱,別說什麽轉世重生,預知未來,就算是乖孫說,世上真有神仙能移山填海,咱也信呐!
    也不怪乖孫跟標兒鬧別扭。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易崩不易存。
    “陛下,不好了,皇後娘娘咳疾複發了。”
    雲誠的驚呼聲,頓時讓整個華蓋殿人仰馬翻。
    搖籃裏的朱雄英也顧不得裝睡,睜開眼睛,一把抱住朱標。
    【爹爹快走!】
    【叫戴院使來治病!】
    眼見兒子急得又要哭,朱標也不裝了,連忙急聲安慰。
    “英兒你放心,母後一定會沒事的。”
    “嗯。”
    比起追究爹爹故意隱瞞的事,朱雄英更關心奶奶的身體健康。
    【奶奶,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
    “啾啾啾!”
    “呱呱呱!”
    水渠邊,青蛙和蛐蛐賣力地叫喚著。
    時不時有一隻青蛙,跳到伏兵的肩膀上,與伏兵大眼瞪小眼,警惕地停下叫喚。
    但隨著伏兵屏住呼吸,被蚊子咬得滿頭是包也沒有出聲,青蛙伸出舌頭,舔掉伏兵額頭吸血的蚊子,歡快地叫著,跳到了劉璟的腦門上。
    “呱!”
    “……”
    劉璟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依舊把自己當作木頭人似的趴在草叢裏,朝著四下裏張望。
    “幾時了?”
    他問身邊的親兵劉鐵柱。
    劉鐵柱看了一眼月亮的位置。
    “子時。”
    距離收到陳東船隊要來吳淞江口的消息,已經是過去了三日。
    根據最新情報,陳東的船隊曾在昨日,出現在通州沿海,遭遇了暴雨天氣,沒有再立即南下。
    也正是昨日,京城傳來消息,說是陳東涉及一樁大案。
    盡管來信上並沒有說,要留陳東一條活口,但劉璟既然已經猜到通倭的是何人,於公於私,於情於理。
    要麽留人要麽留船,這件事他便和湯將軍商量定了。
    隻等陳東一頭紮入陷阱裏。
    這時,劉璟身邊的親兵,一邊輕輕撓著被叮咬的下巴,一邊小聲疑問。
    “將軍,不是說那陳東是來報仇的,要誘敵深入,為什麽我們要埋伏在靠近海岸的這裏,讓別人去了咱們疏通水道的腹地埋伏?”
    船隊來到這裏,自然是要放行。
    要說關門打狗的話也行,可在他們上遊一裏處,還有一支隊伍,是專門用來關門打狗截斷船隊後路的。
    劉璟手下的士兵們不明白,他們在這裏喂了一天一夜的蚊子,等動起手來,難道要繼續趴著喂蚊子,眼睜睜看著別的兄弟殺倭立功嗎?
    “湯將軍這麽安排,一定是擔心將軍和那陳東殺紅眼,這叫滅敵人鬥誌。”
    又一個親兵,十分自信的小聲講解著。
    不料。
    劉璟聽後,卻是高深一笑。
    “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