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門前。
    錦衣衛哨點。
    忙活到天黑的陸垚，直到客棧大門緊閉，各個學子，老實不老實的，全部回歸房間，溫課或是睡覺，全城街道都安靜下來，李府護衛似乎沒有再活動的跡象，這才前來李府，詢問手下，有何異動。
    等會兒一並去向太子殿下稟報。
    “頭兒，別說異動了，李府尋常人，知道外麵有凶犯殺人，嚇得沒有一人外出。”
    陸垚沉默著點了點頭。
    看來，李府其他人，確實沒有參與到這件事裏麵。
    可惜沒有參與，也無法獨善其身，誰叫他們自從成為李府中人，與韓國公榮辱與共之時，就注定了會有今日。
    “韓國公沒有告訴旁人，看來他已經沒有什麽幫手了，你們盯好了，無論是誰進出，一旦發現可疑之處，馬上抓起來，送進詔獄裏，交由毛指揮使與劉……”
    陸垚的話還沒說完，看到有一個自門內走出，瞳孔猛地一縮。
    手下的錦衣衛也看到了來人，同樣震驚不已。
    這個時辰，這個節骨眼上，韓國公總不可能是飯後出府來溜彎的吧？
    他們倒是聽說，韓國公今晚胃口好，讓來福客棧送了一大桌子招牌菜來。
    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好！”
    還是陸垚跟在太子身邊多日，耳濡目染長了不少見識，對這位韓國公的行事作風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當即對著還在遲疑的手下命令：“快，去稟告陛下他們，就說韓國公他出府了！”
    “頭兒，你的意思是，他要親自動手了？”
    這麽快？
    中午才煽動學子去挑起科舉泄題案的風波，一波未平，全城戒嚴之際，韓國公竟還想攪弄風雲？
    在這種情況下，不應該是趁著一波既平，消耗大家不少精力與體力時再動手，更有可乘之機嗎？
    “哈哈，這繁華的應天……不，應該叫南京城，何時曾如此蕭條過？”
    站在門口的李善長，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撫著胡須，嘴裏還在大聲的感慨著。
    “金陵城繁華了近千年，哪次萬人空巷，都是有大軍兵臨城下，這才洪武八年，陛下治下的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竟也出現了如此場象，當真是令老臣感到憂心啊！”
    陸垚聽到這話，眉頭緊鎖。
    錦衣衛對這種陰陽怪氣的話最是敏感。
    韓國公此話分明是在暗指，大明國祚將盡！
    “他真是瘋了！”
    然而，令陸壵更加沒有想到的是。
    李善長獨自一人站在門前，對著周圍暗處，大聲挑釁。
    “你們將老夫團團圍住，以為能龍困淺灘不得誌，卻不料老夫早有那登雲梯，扶搖直入上天庭了！”
    什麽意思？
    陸垚暗恨自己沒有跟著太子殿下多讀些書，但這並不妨礙他做事。
    冷嘲熱諷說幾句，又傷不了他們的皮肉。
    倒是韓國公，看上去麵色死灰，像是壽命將盡的模樣，還在門口大呼小叫的挑釁，也不怕一口氣沒喘上來，再氣得當場撂倒。
    那錦衣就得要被李府碰瓷了。
    就在陸垚想著，既然被發現了，幹脆上前提醒韓國公一句，天黑趕緊回家睡覺。
    “砰砰砰！”
    一道道煙花自李府主院上方，猛然綻放。
    “誰放的煙花？”
    “一定是韓國公身邊沒來的那個護衛。”
    陸垚暗道一聲不好。
    “他這是在向外報信！”
    前去向宮裏報信的手下，怎麽可能跑得有煙火快。
    自從火器營開始給神機營鍛造新式火器，便嚴格管控了民間的火藥產出。
    像空中綻放的這種，半個京城都能看得到的煙花，按照火藥含量，必須是登記造冊的。
    哪怕隻有一顆，它也能追溯來源，可李府最近一年，都沒有購買煙花的記錄。
    “可惡！”
    陸垚握緊拳頭，砸在牆頭上。
    一定是韓國公早在軍機事務泄密案發以前，就準備好了。
    這麽縝密的安排，說明等會兒他要掀開的風浪更大！
    “快！隨我先去把煙花給熄滅了！”
    既然錦衣衛的監守被發現，陸垚也顧不得什麽功勳之家了。
    大不了事後韓國公或李府的人告狀，他乖乖認罰就是。
    總不能讓那些策應韓國公的人，看到煙花生事，讓京城再發生更殘忍的凶殺案。
    “砰砰砰……”
    幾乎是陸垚的雙腳剛落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數十顆煙花，爭先恐後的在天空不同的位置炸開，幾乎要把整個南京城上空照亮。
    與此同時，整個李府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走水啦！”
    “快救火啊！”
    陸垚驚愕地望著院子裏燃放煙花的起火點。
    狠！
    太狠了！
    見過自絕後路的，沒見過狠起來連族親後路都絕了的！
    李府自從上次軍機泄密案以來，名下產下收緊八成，還有許多以李府掛名的商紳全部改投他人，李府族親未來全靠著家底過活，這一把火燒掉了。
    相當於李善長要拉整個李府一起陪葬。
    “就是因為李祺身死後，李府中人的所作所為，還是說，原本李善長扶持整個李府族親，就不是出於感念以前的幫助，隻是為了利用？”
    陸垚不敢想太多，也沒有留下來救火。
    他要趕緊帶著錦衣衛，去預防城中接下來的變故。
    而站在門口的李善長，冷眼瞧著放火燒宅的貼身護衛，在被李府護院圍攻下，葬身火海，主仆二人在火海的隔絕下，相視一笑，沒有任何言語。
    李善長也再無任何留戀地，拄著拐杖，朝皇宮方向走去。
    ……
    “砰砰砰！”
    朱雄英被吵醒，迷迷糊糊間，看到窗外的煙火，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這麽快就到七月七乞巧節了？】
    【可是工部的火藥，全部趕製彈丸去了，今年七夕節京城不是隻放幾顆煙花，意思意思嗎？】
    而且看這方向，也不是各個城樓上燃放的，而是離著皇宮特別近的哪家功勳府上。
    古人睡得早，晚上成婚放煙花，也應該天剛擦黑了放，有死人的放爆竹倒是不挑時間。
    可是朱雄英沒記得哪裏的風俗，是死人時放煙花通知親友的。
    “爺爺，呐是呐……”
    朱雄英吐了吐捋不直的舌頭，指著窗外火紅的一片。
    【爺爺，那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