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囚禁，卻沒有府、沒有院、連牆頭都燒塌了半邊。
    薛祥倒不擔心無依無靠的李善長逃跑，他擔心牆倒眾人推，憤怒的學子和百姓，會去李府天天問候李善長。
    萬一李善長在府內，還放置了煙花，到時候一把火點了，那危害可就大了。
    因為核對火藥數量的時候，薛祥發現今天李府放的，和工部被人竊取丟失的那批，對不上數目。
    “燒沒了可以拆了東牆補西牆，韓國公府，本來就是咱賞賜給韓國公的，又不是給李家那些人住的，韓國公都沒了，就讓他們抓緊騰地方！”
    眼下，朱元璋是不可能把李善長關押到哪個大牢裏等死的。
    萬一李善長和李佑似的，一腦門子撞死，通倭謀逆的證據死後才送達，那就成了錦衣衛構陷李善長了。
    反正李府連密道都給熏了三次火，堵得嚴嚴實實，而李善長一個孤寡老頭，困於院中，根本跑不掉。
    李善長要是想跑，今晚就不會現身。
    再說了，燒沒的李府，正適合被李善長誆騙的人們，拿來發泄憤火，徹底地平息此事。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李善長進棺材前，該遭的罪。
    “陛下到了此時還不殺老夫，老夫，感激涕零！”
    李善長自然知道，朱元璋這是就差把他當街示眾了。
    好在，有守衛提防他逃跑，就算有臭雞蛋爛菜葉扔在院子裏，也不可能會有茅坑裏的石頭，砸在自己的腦袋上。
    朱元璋，老朱家，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朱元璋看了一眼從雲海裏跳出來的太陽。
    天徹底地亮了。
    但有些人，變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朱元璋心煩意亂地揮了揮手，接著抬頭，看向朱標。
    “標兒，後續李善長的事，就交給你來處置了，他既然已經是庶民了，以後就依律法辦事，不必來回咱了。”
    聽著鬧心。
    “兒臣遵命！”
    朱標讓陸垚將李善長帶回李府，派了專人看管。
    並請薛祥請了幾個泥瓦匠，去給李善長修牆補院。
    為了防止修成高牆大院，朱標還特意當著李善長的麵，叮嚀薛祥。
    “薛尚書，普通百姓家的牆頭有多高，你就修多高。”
    必須讓全京城的百姓，還有外地來的學子，都好好瞧瞧，這個差點把全京城攪得天翻地覆的李善長，如今是何下場。
    才能警告後來者，不要自作聰明！
    換作旁人的話，一定心照不宣的把事情辦妥當。
    但薛祥昨晚光顧著調查煙火的事，再加上平時也沒有什麽心眼子，便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
    “太子殿下，許多普通百姓人家沒有牆頭，就修個籬笆了事，臣見韓……李善長住的院子塌了以後，也比普通人家住的要好許多。”
    朱標還想著把牆頭壘矮些，這樣能夠讓李善長在臨終之際，感受到人間的熱鬧，不至於孤零零的。
    沒想到，向來與李善長無仇無怨的薛祥，竟然還有這麽一記……妙招！
    “李善長此時就是庶民之身，照薛尚書的意思，是不用修牆補院，好，那就找幾個木匠紮圈木樁，要是李善長有什麽委屈冤屈，還能與前來看望他的京城百姓，以及文武百官，隔著柵欄暢談一番，妙哉妙哉！”
    啊？
    薛祥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坑了李善長一把。
    不過，他絕對不是在報上次北征時，李善長後勤沒跟上，戰事失利，把其中大口大口的黑鍋甩給工部，害得不少工匠為此喪命的仇。
    他可沒有什麽壞心思，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朱標卻覺得還不夠解氣，專門提醒了閉著眼睛，好像就能隔絕外界聲音的李善長。
    “李先生，要是你真有什麽冤情，這樣一來，也能盡數告知民眾，到時候，孤一定會為你洗清冤屈的。”
    李善長能有什麽冤屈。
    他知道，這是朱標為了讓不知情的京城百姓，知道他幹過什麽事，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被囚至死，是死有餘辜，才有如此的安排。
    哪怕他對於這種安排，感覺生不如死，又能怎麽辦？
    忍吧。
    隻要忍到那一日。
    不用老朱家的人動手，他就能結果了自己。
    “看來你對孤的安排還很滿意，居然沒有一絲憤怒的情緒，難道說……”
    朱標目光如炬地審視著李善長的神情，露出了懷疑之色。
    不對勁！
    李善長推脫重罪，隻求苟活，如今知道往後的日子活不好了，居然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除了早有預料以外，朱標不作他想。
    那麽，根據李善長今次的表現，極可能還有後招！
    “李先生，孤怎麽覺得你還有後招呢？”
    李善長聞言，暗道一聲不好。
    這小子未免也太多疑了！
    好不容易把朱元璋給糊弄過去，可千萬不能讓朱標看出端倪。
    “哀莫大於心死，老夫輸人不輸陣，既然輸了，一切聽從你們處置就是了，至於後招，哼，老夫已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過街老鼠，還能有什麽後招呢？”
    也對。
    朱標含笑點了點頭，笑意卻不達眼底。
    李善長，還有後招！
    隻是李善長抱了死誌來的，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會說出來。
    還是隻能先從李府中人動手徹查。
    “來人，將李善長看押於李府，如有來往交談者，一律帶到詔獄著錦衣衛問話！”
    李善長不敢在朱標麵前露出任何馬腳，老實巴交地在陸垚等人的監視下，步行返回李府。
    幾乎是李善長剛走出重甲兵的包圍，牛諒上來就朝其臉上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
    身為性情中人的牛諒，以前是忌憚李善長韓國公的身份，覺得陛下還顧及舊情，不好動粗。
    這會兒他是毫不客氣地擼起袖子。
    就在陸垚擔心牛諒會把李善長打死，趕緊伸臂虛攔了一下時。
    卻見牛諒站在當場，根本沒有上前的意思，雙手叉腰，對著李善長就是一通破口大罵。
    “李善長，你他娘的背主亂來的大奸臣，以前本官識人不清被人挑唆著，還舉薦你重任丞相，幸虧陛下知道你是什麽德行，沒讓你得逞，你這黑心爛肺的大奸臣，殺了那麽多人，隻是囚禁你，可太便宜你了！”
    曾被李善長陰謀害過，被李善長排除異己時降過職的文臣武將，這會兒也擼起袖子，走上前來。
    落井下石這種事做起來雖然沒品，但它爽啊！
    此時不罵，更待何時？
    難道要等到冒出李善長的其他罪證，去李善長墳頭上罵嗎？
    還是當著活的本人罵，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