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陸仲亨興衝衝地走進大殿時。
    就聽到朱雄英嘴裏斷斷續續地蹦出來一句，讓他目瞪口呆的話。
    他愕然地看著陛下懷裏的那個奶娃，實在想不明白，剛才那叫“民意不可違”是怎麽從一個沒滿周歲的奶娃嘴裏說出來的。
    不過想不明白不要緊，不耽誤他迎合叫好。
    “皇孫小殿下真乃人中龍鳳，絕世天才！”
    “……”
    朱元璋見陸仲亨突然衝進來，還見到乖孫非同凡響的一幕，原本想著找補兩句。
    沒想到，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正好省去了解釋。
    “陛下，小殿下找了哪家的夫子，末將也想給自家不成器的孫子找一個。”
    朱元璋就知道這老小子，絕對不會白白誇人。
    合著是以為乖孫的聰慧是被人拔苗助長教出來的。
    “咳！”
    朱元璋重重地假咳了一聲，趕緊轉移了話題。
    “吉安侯，南門情況如何？”
    提到正事，陸仲亨也沒深究，到底哪家夫子如此厲害。
    陛下不告訴他，回頭他去抓張家小子湯家小子問問，也是一樣的結果。
    眼下還是表功要緊。
    “回陛下，多虧末將手下的副將運氣好……”
    陸仲亨添油加醋的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還沒來得及再為手下副將，爭取一個頭功的機會。
    卻見陛下和太子殿下，甚至連皇孫小殿下，都是一臉神色複雜地盯著自己。
    陸仲亨連忙抹了抹自己的臉，小聲嘀咕著：“我還沒來得及挖土挖火藥，難道臉上有髒東西？”
    “吉安侯，咱讓你去查南門是因為信任你，你連城樓底下埋了多少斤火藥都不知道，你就趕過來邀功領賞，咱看你是不想幹了！”
    朱元璋微慍。
    剛才清官油腔滑調的陸仲亨，麻利地跪下了。
    “陛下，這城南的門樓底下埋的火藥數目，不是一開始……”
    “報！”
    門外的來人，打斷了陸仲亨的托辭。
    朱元璋一看就前去調查北門的五城兵馬司的將官來了，立即讓人進來。
    陸仲亨正好奇，查北門的人，怎麽也來湊熱鬧的時候，就見對方一臉凝重的回稟。
    “陛下，在北門城樓下方，找到了大約兩千斤的火藥，因為裝火藥的油布被雨水打濕了，一同前往的工部主事說，這批火藥暫時不能用了，城牆下方沒有檢查到其他火藥埋藏的痕跡，還請陛下定奪，是否要繼續深入城裏查找！”
    城北聚集的多是尋常百姓，人口更加密集，而且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哪怕是錦衣衛前去調查，萬一李善長真的在京城內埋藏了炸藥，也可能會碰到，炸藥沒找到，先被人點了的情況。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出動大量的軍隊，把城北每戶人家全部控製住。
    盡管這樣一來會鬧得人心惶惶，但好過把百姓的安危，置於危險的境地。
    【考慮得可真細致，不像吉安侯。】
    朱雄英覺得陸仲亨優點不少，但缺點也很明顯。
    火藥的事落幕以後，還是該把陸仲亨調到軍中去操練，哪天去戰場上立功，別在京城辦差事了。
    而此時的陸仲亨，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陛下，末將不該這麽著急前來稟報情況，末將這就回去問問薛尚書，挖出來多少斤的火藥。”
    “嗯。”
    朱元璋未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表揚了方才的將官一番，讓他先回去，讓手下士兵們歇著待命。
    “等其他三處的消息，咱再做決斷。”
    “遵命！”
    朱元璋看著陸仲亨腳底抹油，跑得比兔子還快，消失在眼前，無奈地歎了口氣。
    “標兒，你覺得咱應當怎麽處置吉安侯？”
    本來是打算讓吉安侯去抗倭的。
    像吉安侯這樣直來直去，不走腦子的家夥，和那些說話聽不懂的倭人打架正合適。
    畢竟吉安侯雖然腦子不好，但武功是很高的。
    可吉安侯暈船太嚴重，還無法克服，隻能作罷，加上吉安侯當初與胡黨走得太近，擔任其他地方的大將……朱元璋又不太放心。
    “父皇認為吉安侯隻是在替手下表功，算不上心思壞。”
    “要是他心思壞，咱剛才就讓人把他拖下去，先打三十軍棍，讓他回家躺著去了！”
    朱元璋被朱標這樣插科打諢，想打吉安侯的心思也沒有了。
    而朱雄英理解了爹爹的意思，連忙打著哈欠提建議。
    【讓陸仲亨去雲南吧。】
    “去雲南？”
    【他在別處打仗，看不到成效，但他去雲南，有立功的機會。】
    朱雄英這麽一說，朱元璋便明白了。
    雖然不知陸仲亨如何去雲南立功，但雲南那一帶反正很亂，讓陸仲亨這個添亂的去亂上加亂，說不定能給別的軍隊一個快刀斬亂麻的機會。
    “行，就按乖孫說的去做。”
    朱元璋看了一眼天色，勸著朱雄英。
    “乖孫你先睡會兒，等下火藥全部挖出來，咱再叫你起來議事。”
    “好。”
    朱雄英乖巧地應了一聲，想到前不久四叔派人送來的軍情，連忙問了一句。
    【爺爺，蔣瓛去給四叔送李善長給的通倭名單，這會兒應該到了吧。】
    “應該到了，但咱覺著，有仲璟那孩子大，可能蔣瓛去了，也沒有什麽用武之地了。”
    李善長給的通倭名單，是很久以前寫下來的。
    海防布局一年一換，那份名單隻能用來查缺補漏，想揪出幫助倭寇在吳淞江口埋火藥的內賊，隻能靠老四他們自己了。
    “海防都快漏成篩子了，看來還是乖孫說得對，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要不哪天倭寇打到家門口，咱都不知道是誰開的門！”
    朱元璋義憤填膺的說完，看了一眼伸直雙手睡著的朱雄英，隻得躡手躡腳地重新回到桌案前。
    吳淞江口的大門離京城還很遠。
    但京城的四處大門，咱該好好地查查了。
    “標兒，城樓下埋火藥的事，你親自去徹查，無論查到誰，都給咱押過來問話！”
    “兒臣這就去。”
    抓捕李善長的餘黨，防止他們再次作亂，甚至危害到老朱家人們的安全。
    朱標當仁不讓。
    ……
    吳淞江口。
    碼頭附近自天黑起便燃著火把，似乎要把整片天空照亮。
    有商船駛入，看到岸邊站著重兵把守，前來查船，被請下船的商人水手們，紛紛向當地的熟人打探，到底發生了何事，竟然鬧出這麽大的陣勢。
    “這不是前段時間，有一群狗娘養的倭寇，想著炸毀京城來的官船，在碼頭埋了千斤火藥，多虧神機營的常先鋒，拚著費了雙手也要把火給滅掉，咱這碼頭還有這一帶的人們才能保得住。”
    “常先鋒？咱們大明何時出來這麽一號大將軍？”
    “就是那位常十萬常遇春的長子，鄭國公常茂，說起這位常先鋒，他在咱這吳淞江口，可不光是徒手滅火，他還率軍打敗了那賊老大陳東……”
    路過此地的常茂，看到一群人坐在茶水鋪子裏，講述自己的首戰抗倭告捷，立即停下腳步。
    聽著他們讚不絕口的話，他得意地揚起嘴角，扭頭對著朱棣炫耀。
    “看來我這個常先鋒的名號，比你四將軍的要響。”
    “……”
    朱棣白了他一眼。
    現在是爭論這些問題的時候嗎？
    “名聲響亮的常先鋒，跟你商量個事，那些被你清查出來的倭國細作，既已投降認罪，你打算怎麽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