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上澤打開雨衣，拿起自己涼透的半杯茶倒進去，那霧團果然充盈了不少，申上澤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個罐子，“放裏麵密封吧，以他現在的狀態跑不掉的。”
    看著他接過雨衣，看著他把雨衣放進罐子，看著他密封，關山月不禁冷笑一聲，“你倒是盡心盡力。”
    “那是自然，畢竟我的生命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我卻還奢望有朝一日能去救我妹妹。”
    可憐的人那麽多，同情不過來。
    “今天先到這裏吧，我回去休息了，明天下午再說。”路過申上澤時，關山月冷哼一聲，瞪了他兩眼。
    “嗯，到時候問問小鬱要不要一起。”
    關山月走了，會議室隻剩下方嶽主仆二人，
    “主人，這個罐子放哪裏？”
    申上澤雙手抱著罐子，彎腰低頭，無比恭敬，就像是做過千萬遍。
    “放我房間吧。”方嶽暗忖片刻，看著申上澤的眼神很是鄭重，“你不用叫我主人，叫我方嶽或者什麽都行，我們國家沒有奴隸。”
    "之所以選擇用奴契隻是單純的不放心你，以後如果能找到解開奴契的辦法我會放你走，但是最起碼也得等我們離開這個世界。"
    有些特質是很容易被人感知到的，比如單純，比如正義感，比如未被汙染過的良心。
    申上澤知道，方嶽說的話是認真的。他抱著罐子的手用力到發白，心中對自由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強烈，一時間五味雜陳，腦海中萬千思緒亂成一團。
    如果，如果他和他妹妹當初遇到的是方嶽和祁蘭君這樣的人，是這樣的人知道了他們兄妹二人都有意識核心的事情，那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自己為什麽沒有祁蘭君那樣強大的異化能力和天賦呢？自己為什麽不像杜高山和那些普通人那樣幸運有祁蘭君的幫助呢？自己曾經的正義感為什麽消失了呢？
    假如如果存在，那妹妹就不用跟在辰大人身邊，自己也不需要成為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一股深深的自我厭棄衝破夏日的暑氣呼嘯而來，心髒虛無的一雙大手攥牢，周圍的空氣仿佛被抽了個幹幹淨淨，他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申上澤？申上澤？"方嶽看他低著頭不說話出神的樣子，用力將他拍醒。
    申上澤如夢初醒，滿臉恍惚，"怎麽了？"
    看他額頭滲出的一點薄汗，方嶽以為是他四肢還在疼，"把罐子送我房間之後趕緊去休息吧，我去防空洞巡視一圈。"
    方嶽把自己房間的鑰匙交給他之後就走了，申上澤看著罐子裏的思域君良久，輕笑了一聲。
    如果變成奴隸就已經是人生的穀底，那他以後再怎麽樣都不會比現在還差不是嗎？到目前為止，他的主人方嶽看上去光明磊落。
    其他人雖然討厭他，但是也不會對他做什麽就是了。
    如果一個俱樂部裏都是他們這樣的人，那他還真願意一直待著，相信很多人都願意。
    思緒眼看又要飄遠，申上澤晃晃腦袋，抱著罐子往方嶽的房間走去。
    鑰匙一擰，推開門進去。
    房間內布置簡單，除了鐵架子床和衣櫃，就隻有白、黑和軍綠三種顏色，被子植物疊成了整整齊齊的豆腐塊，所有的東西都待著應該在的地方。
    申上澤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塑造了方嶽這種人。
    他們世界的軍隊可沒有這樣的首領。
    環顧一圈，申上澤最終決定把罐子放在方嶽的書桌上。
    轉過身的刹那，一道陰柔的聲音飄飄忽忽傳進耳朵，"申上澤，你居然變成了這種初生異化人的奴隸，還真是自甘墮落啊。"
    雙拳驟然握緊，往外走的腳步停在原地，如千斤重，申上澤咬著牙道，"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呢，至少我還活著，而你，活不過兩天了！"
    "那又如何，我死了我的靈魂也沒有被烙印上奴印。"思域君舒緩了一下霧團，嘲弄道，"你真的甘心做奴隸？"
    "綠座大人實力可不低，隻要回到安樂島，大人一定會有辦法解開奴契。"剛剛那一杯水確實救了思域君，但他要的可不僅僅是一杯水，聲音壓輕壓低，帶著濃濃的蠱惑之意，"不如跟我合作？你知道的，我想跑，沒人攔得住我。"
    "我們倆聯手，再找到火屠，這些連規則都沒有領悟的低賤之人可沒有資格做我們的對手。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的東西都歸你和火屠，我隻要那個女人的身體。"
    "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被你口中連規則都沒有領悟的低賤之人給打成如今這副樣子的？"
    "你！"提及自己的痛處，思域君氣急敗壞，"我隻是一時大意！"
    "怎麽？你不會是不敢吧？還是那個男的隨便說兩句好聽的你就相信了？"思域君想起自己恢複意識後聽到的那些話，不禁笑出聲來，"這麽天真的事你還要幹第二次？"
    "你是不是忘了？你妹妹還在洗世盟。你說如果綠座大人和辰大人知道你背叛他們的事情，會怎麽樣？"
    "你死了不要緊，可別連累了你妹妹啊。"
    思域君嘖嘖兩聲，房間內隻剩下他嘲諷的笑聲。
    "你閉嘴！"申上澤怒火中燒，一拳舉起就要砸在罐子上。思域君不存在的眼睛亮了起來，等著包住自己的破雨衣和罐子被一拳砸碎。
    可是預想中罐子碎裂的聲音並沒有出現，申上澤喘著粗氣，雙拳停留在罐子正上方一寸處，眼睛裏亮起一團燃燒的藍色火焰，在無盡的恨意之下，他保有一絲清明。
    於是拳頭慢慢放下，瞳孔的火焰熄滅，聲音逐漸平靜，"你不用激怒我。當方嶽的奴隸，洗世盟當然會追殺我，我活不了太久，但是我現在打破這個罐子，我可活不到明天。"
    "為了我自己的小命，隻能委屈一下你了，思域君。"
    說完，再不管身後有什麽動靜，申上澤走出門重新落鎖，但是他依舊不平靜，手腳冰涼僵麻，還殘存著骨折的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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