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辰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她還在家裏。
    廚房的湯還在煲著，她靠在陸經年懷裏，和他商量著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陸經年抱著她的腰，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著情意綿綿的情話，這一切是那麽的美好。
    就在這時候，她聽到敲門聲，當她跑去開門那瞬間，陸經年消失了。
    家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她害怕得到處在找陸經年，但她隻看到又長又黑的長廊，永遠都走不到頭似的。
    就在這時，沈星辰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走廊的盡頭，一個模糊的影子，特地在等她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那瞬間她就放鬆了下來。
    ……
    當沈星辰緩緩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狹小的屋子，她正躺在沙發上，坐在她麵前的人正是沐良誠。
    見她醒了，沐良誠對她溫柔地笑了笑：“你醒了？”
    沈星辰心中不由得緊張起來，剛想坐直身子，就發現手腳都被綁住了，根本動彈不得。
    “你是黑桃的人。”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麽好說的，這是最明顯不過的事實了。
    沐良誠沒有回答。
    “我隻是不明白，你有穩定的收入和生活，為什麽要加入這樣一個邪惡的組織？”
    “邪惡？”沐良誠忽然之間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極其大聲，笑得沈星辰愣住了。
    “你笑什麽？”沈星辰皺著眉頭，極其不悅。
    沐良誠一隻手掩著嘴，“我笑你的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麽權利來說我們的是好是壞。”
    “聽你的話，你還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組織了？”沈星辰白他一眼。
    “那是自然。”沐良誠點點頭，頗為自信。
    沈星辰有點驚訝他這個回答，仔細去看沐良誠的表情，絕不像是虛偽，而是發自內心地為加入這個組織而感到自豪。
    她緩緩地抽了口氣，“你是認真的嗎？”
    “你為什麽會覺得他邪惡？”沐良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她。
    “他殺害了那麽多人，難道不是邪惡的嗎？”
    “殺人，哦。你是說劉健嗎？那個整天家暴，還誘騙養女的畜生嗎？這種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吧？”沐良誠摸著下巴說道。
    沈星辰無奈地閉了閉眼，而後又說，“好，就算你們殺劉健是在替天行道。那劉瑜瑄呢？那個小女孩做錯什麽？她為什麽要死？她的人生才剛開始，如果她活下去……”
    如果她活下去……她原本可以擁有很好的人生。
    沈星辰想到劉瑜瑄死去的慘相，心裏猛地一抽，再也說不下去。
    沐良誠卻覺得她的說法很奇怪：“她一個人的死，可以保住黑桃，可以讓更多人獲救，你不覺得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嗎？”
    沈星辰不敢置信，仔細地去看沐良誠的眼，發現對方是很誠懇地說自己的觀點。
    茫然失措之間，沈星辰慘笑一聲：“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了？”沐良誠微微蹙眉。
    沈星辰笑道，“殺一個人是凶手，但如果殺一百個人就是英雄，你是想說這個，對吧？”
    沐良誠笑了一下，“就算是你說的那樣吧。”
    “沐良誠，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到底怎麽了？”沈星辰看著曾經的學弟，這一刻居然覺得陌生。
    從前他是那樣單純善良，可此刻的他真的很可怕。
    沐良誠對上沈星辰憐憫的眼神，覺得好笑。
    一隻手摸著她的臉，出現了迷戀的表情：“說起來，學姐，你對別人的感情，還真是遲鈍呢……”
    沈星辰一點都不喜歡他的觸碰，下意識地往後退去，警惕地盯著他：“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沐良誠把手收回來，目光卻始終落在她的臉上：“學姐，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在我死前，再也見不到你了。”
    沈星辰從他眼底，看到了可怕的光芒，那種光，她在類似瘋子的眼裏也見到過。
    偏執的、瘋狂的、不顧一切的。
    “什麽叫……你死之前？”沈星辰心底浮現出一絲詭異。
    “我得了癌症，活不長了。”沐良誠說完之後，滿意地在沈星辰的臉上看到了同情和震驚的表情。
    現在隻要能看到她為自己做出任何表情，都是值得高興的。
    他繼續自言自語的說道：“但我得癌症，並不是我要死的原因。我要死的原因是，我選擇了死亡。”
    “什麽？”沈星辰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他要自我了結。
    沐良誠找了個角落坐下來，臉上出現了頹廢：“學姐，你知道嗎，我和家裏人斷絕關係很久了。”
    “為什麽？”沈星辰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提到這件事，也為這件事震驚著，她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道當我知道自己得了癌症之後，第一個反應是什麽？”沐良誠唇邊帶著苦笑。
    沈星辰呆呆地望著他，這個消息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
    她不知道，她沒有得癌症，她不能理解，不能感同身受，也無法想象。
    “我第一個反應是害怕，但我不是害怕死亡……不，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爸媽知道這個事。”
    沐良誠捂著眼睛，一個大男人居然就這樣哭了起來。
    沈星辰愣住了，為他忽然爆發出來的感情。
    “我無法想象他們知道這個消息後的表情，更不敢想他們如果知道我生病的事，該難過成什麽樣。我還沒有賺大錢讓我爸媽過上好日子，我還沒有在事業上闖出一番天地來。想到這些我就說不出口，我要怎麽說？我該怎麽說？”沐良誠老淚縱橫地問她。
    “……我不知道。”沈星辰喉嚨滾動了一下，鼻頭酸了起來。
    她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他突然上前，握住沈星辰的肩膀，逼迫她直視著自己。
    “你說，如果我告訴他們——你唯一的兒子快死了。他們就我一個兒子，辛辛苦苦拉扯我大，還來不及看我結婚，等不到兒孫滿堂，難道要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落在他鼻子上的淚水晶瑩，在這一刻顯得那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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