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再次陷入沉默，這次是死一樣的沉默。
    有那麽一分鍾裏，沈星辰的頭腦是空白的，好半天才緩過來。
    “夏小姐，我不知道你接受的是什麽家教？因為討厭我，可以拿著我父母的死和劉瑜瑄的死來戳我……”
    沈星辰沉著聲，因為悲痛渾身都在顫抖，連帶著聲音也是。
    “你……”
    “你以為我想她死？你以為我想陳靜靜買凶殺人？我恨不得死的人是我。劉瑜瑄……劉瑜瑄……”
    這個名字光是提起來，就是在沈星辰心裏劃著刀子。
    沈星辰抬起眼看向夏琳，雙眼含著熱淚，奪眶而出：“你知道我為劉瑜瑄做了多少？我自己掏錢、自己花時間，給她請心理谘詢師。我不想她活下去嗎？我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她活下去……”
    沈星辰再也說不下去，因為悲痛的情緒完全淹沒了她。
    夏琳的目的達到了。
    沈星辰現在悲痛欲絕，因為夏琳憤怒說出來，攻擊她的隨便兩句話。
    她當然知道夏琳是為了刺傷她口不擇言，但人命關天，沉重地壓下來的時候，沈星辰還是沒有辦法勸自己不在乎。
    或許是被沈星辰的眼淚震住了，又或許是之前沒有聽過沈星辰為劉瑜瑄做的那些，總之夏琳也很長時間沒說話。
    她一臉震驚地看著沈星辰，好半天才緩過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憋了許久，才道：“……是我魯莽了，不該這樣說你。”
    她倒是個爽快人，氣頭過去了就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問題，馬上就道歉了。
    但傷害已經造成了，不可避免。
    沈星辰抹了一把眼淚，抽了抽鼻子，沒有說話。
    她盯著空氣中的一點，低聲道：“你說的，倒也不全都是錯的。”
    夏琳驚訝地看向她。
    “我這人……確實……”很邪門。
    沈星辰沒有說出口，因為這句話說出來實在太過傷人。
    因為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是因為被舅母找來算命的說，自己是天煞孤命，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以後也會把身邊的人都克死。
    也是因為這樣，她才被送進了孤兒院。
    即使夏琳不指出來，沈星辰也發現了。
    黑桃這件事，看似和她毫無關係，但實則有看不見的線，把她和這個神秘的組織，緊緊地串了起來。
    從家人的死開始，慢慢布局。昏迷中的陸光遠，劉健、董豔麗再到劉瑜瑄這一家三口，以及……今天的薑野。
    不管沈星辰怎麽否認都好，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因為她的原因深陷泥足，最後多少都落入險境。
    不是因為她發現了黑桃，才讓她的處境變得危險。
    而是處在黑暗深淵的人盯上了她的方向，才讓她的一言一行，都變得危險。
    沈星辰執著於追逐真相，也有一半這個關係在。
    如果放任不管，或早或晚，這個組織都會對她下手。
    自從知道黑桃的存在，這個組織，就像一把懸在她頭頂的利劍。
    什麽時候會落下來把她腰斬，誰也不知道。
    那種無處不在的監視感，讓沈星辰有種被人掐著命門的感覺。
    關著門等死，不是她的做事風格。
    黑桃比她想象中要強大可怕，紮根很深。
    連沐良誠這種柔善的性子，也會激化成這樣。
    ……她再一意孤行，這樣一步步追查下去。
    對她，對她身邊的人，又有多少好處呢？
    今天是薑野，明天呢？
    會不會下個人就是自己？
    沈星辰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
    夏琳走了，沈星辰一個人靜靜地坐了很久。
    最後她看了看手背在吊的針水。她咬咬牙。
    毫不猶豫地拔掉枕頭，抽出一旁的紙巾，摁住了冒出的血珠。
    忍著酸軟和疼痛，沈星辰挪著艱難的步子，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問到薑野的病床後，沈星辰卻怕了。
    望著薄薄的那扇門，她猶豫了，在門口站了很久，都鼓不起勇氣推開門走進去看看。
    她從來不是這樣膽小的人，有什麽事正麵剛就是了。
    但麵對薑野，她居然怕了。
    或許是夏琳那句“邪門”讓她怯弱了。
    又或者是她怕見到薑野的傷口，真的會加深負罪感。
    總之她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開始覺得冷了，才緩緩地伸出手推開了個門縫。
    隔著門縫，可以看到趴在床上的男人。
    滲著血的繃帶，纏繞著曾經高大結實的背，沈星辰隻看了一眼，被觸到似的，往後退了兩步。
    手指不自然地蜷縮了一下，整顆心髒因為疼痛而劇烈地收縮著，疼得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好長時間都動彈不得。
    沈星辰一步步地走近。
    直到走到病床前停下來，沈星辰才聽到薑野在痛苦的哼唧，可能是太痛了。
    她不敢再往前一步，薑野的痛苦落在她眼底，和淩遲著她似的，讓她痛不欲生。
    曾經那樣健康高大的人，就這樣病懨懨地趴在那裏。
    沈星辰看到了他包纏著繃帶的手指，眼淚無法克製地冒了上來，伸出手想要碰，卻不知道該碰哪裏。
    碰哪裏他都會疼。
    沈星辰捂著嘴，無聲地哭了出來。
    薑野動了動手指，像是要醒了，沈星辰嚇得往後又退了幾步，剛要逃跑，聽到他含糊地喊了一句什麽。
    “……別走！”沈星辰以為他在喊自己，就停住了腳步。
    但病床那邊卻沒了聲音，沈星辰不受控製地一步步走向他，最後在他床邊停住了腳步。
    沉浸在夢魘中的薑野根本不知道她來了，隻是極其不安地皺著眉頭，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裏……你在哪裏.....”薑野不知道夢到了什麽，一個人嘟噥著。
    “你說什麽？”沈星辰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麽，湊近了。
    薑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應他，手指握在胸前，極其不安地想抓住什麽。
    他又問了一遍：“小星星……你在哪裏？”
    沈星辰伸出去的手指停頓在半空中，表情難得地出現了裂縫，驚訝、恐懼、欣喜……
    所有的情緒在那瞬間淹沒了她。
    她飽含期待的、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試探地問：“你剛……在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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