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沒有。”
    三皇子的事自南鎮撫司指揮使回京後，此事便有了定奪。
    所幸皇子眾多，即便沒了三皇子，也還有餘下的小皇子。
    但這些，劉氏自然不會告訴腦袋空空的楊瀟翡。
    楊瀟翡一聽三皇子的事無可轉圜，情緒幾度大起大落，原本日日關在王府之中已經接近於半瘋的狀態，如今心裏那根弦，在聽到劉勉心的話後，徹底崩斷。
    “是你們跟我說的！是你們跟我說……隻要嫁給三皇子，往後我再也不會吃苦，再也不會不如大姐姐……”
    “可我才嫁過來幾年？家裏就不要我了？”
    “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生的？為何都是女兒，大姐姐你時常掛念，三妹妹你養在膝下，唯獨我……你最不喜歡？”
    楊瀟翡滿心悲涼，話到嘴邊對上劉勉心平靜的側臉，便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母親今日來……是來救女兒，還是來看女兒的笑話？”
    楊瀟翡眼裏都是血絲。
    她困在這王府之中，猶如不見天日的蛆蟲，被眾人遺忘，才得以苟延殘喘至今。
    這樣久的時日，她不知道外麵的一切，隻知道自己從前一封一封寄出去的家書，渺無回音。
    人在絕境之中，總是會敏感幾分。
    便是楊瀟翡再不願相信，她心中也早已知曉，她被楊家，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放棄了。
    如一顆並不重要的棋子，丟了……也無甚要緊。
    被家中放棄這樣久，楊瀟翡從前還會想一想，但如今早已不敢奢望家中還有人願意救她。
    很多事她都不明白，她的腦子不夠聰明，但她到底長在楊家，在劉勉心身前長了十幾年，知曉她這位母親其實並不算慈愛。
    她這位母親與天下無數母親都大相徑庭，她最愛的是她自己。
    其次，才是遠嫁邊疆的大姐姐。
    與其說是喜歡，不如說，是因為這個女兒的利用價值最高，所以施舍的幾份寵溺，如貓兒狗兒。
    她的母親，這輩子也不會如趙妨玉的母親那般庇護子女，慈愛幼弱。
    楊瀟翡鬢發散亂，劉勉心坐在榻上，依舊衣衫齊整，耳墜子都不曾亂一下。
    “你是我的女兒，是楊家嫡出的二姑娘，這些年來養著你，你可曾幫過家裏一分？”
    劉勉心一句話，說的楊瀟翡心如刀割。
    極致的疼像是一點點要剝開她的血肉，叫她痛不欲生，施加痛苦的人是她的母親，與她血脈相連，這痛苦來自臍帶，所以此生也無法逃脫。
    她似乎是瘋了，頹然歪倒在地上。
    冰涼的地麵並不幹淨，帶著灰塵，髒了她為數不多的好衣裳。
    “您說……女兒對家中毫無助力？”
    眼淚一顆顆砸，心裏的血泉水一般的往外湧。
    楊瀟翡定定地盯著劉勉心的眼睛，心中對楊家的指望，徹底灰飛煙滅。
    “若當真毫無助力……為何又要應下親事……為何要我嫁給他？”
    “你們幫我選的路，是你們要走的這條路，如今又來說我走的不好……”
    楊瀟翡一字一句，每一句都說的錐心刻骨。
    “天下怎會有你這樣的母親……恨不能將每一個兒女稱斤論兩，敲骨吸髓……”
    為何……不讓她生在趙家？
    為何……不讓趙家的大夫人做她的母親？
    劉勉心緩緩從楊瀟翡的裙擺上跨過。
    “今日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三皇子的事已成定局，家裏好歹養了你一場，你從未報答過家中的生養與養育之恩，如今也到了你該盡力的時候。”
    楊瀟翡躺在地上，呆愣的看向居高臨下的劉勉心。
    劉勉心蹲下，如幼年記憶裏那樣，又輕又柔的撫著她的麵頰，一雙好看的眸子裏藏著盈盈水意，似乎是在心疼她。
    “你的仇，母親將來定會替你報，但如今，你得先報答家裏。”
    “……”
    劉勉心話未出口，楊瀟翡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猜測。
    但又忍不住為那溫柔的撫摸心軟。
    “我如今這番模樣，還能為楊家做些什麽？”
    劉勉心的手緩緩下滑，落在楊瀟翡細弱的脖頸上，緩緩摩擦。
    “你知道的，家中你三妹妹的婚事還不曾定下，如今三皇子的事還不曾爆出來，你若有心……便……”
    劉勉心的手忽然扼住楊瀟翡的脖頸，話未出口，但手中動作已經補全了她未曾出口的話意。
    “你且安心去，家中不會讓你白死。”
    楊瀟翡久久不語。
    忽然猛地起身，將劉勉心推倒在地
    “滾！”
    “你滾出去！！你不是我娘!”
    天下怎麽會有讓自己的孩子甘心去死的娘呢？
    楊瀟翡心房一抽一抽的疼，連帶著指尖都在發麻。
    劉勉心並不理會楊瀟翡的瘋狂，眼看著她在屋子裏摔摔打打，自己站起來，收拾好儀容。
    “你這些年給家裏帶來的麻煩還不夠多？當年因為你要插手香露生意，賠的那些銀子到如今都不曾掙回來，你一輩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道還要為了你，再賠上楊家，賠上你妹妹？”
    “你心中若還有一份感念家中，便該早日想清楚，與其等將來東窗事發，還不如早日將關係斬斷，免得累及旁人！”
    劉勉心說完便離去了，背影如來時一般，仍舊是優雅的貴婦人。
    待剛出了新院子，劉勉心便換了一副神情，蹙眉淚眼，仿佛是心疼被幽禁的女兒。
    “夫人，姑娘可還好？”
    劉勉心手帕掩唇：“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能替她分憂……是我不好……”
    說完，便上了馬車。
    馬車咕嚕嚕離開三皇子府邸，趙妨玉收到信時，還收到了楊瀟翡的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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