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場虛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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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雪見嫁入高府後,曹祿山一家就在瓜州安家了,城南一處三進宅院,凡是路過者都會忍不住瞧上幾眼。
    朱漆大門鑲嵌著西域的瑟瑟寶相花和鎏金螭首銜環,門楣懸著“曹家”二字,匾角垂落的銅鈴是整塊和田玉青玉鏤空雕成。青瓦歇山頂覆蓋著琉璃鴟吻,垂脊上排列著九隻銅鎏金西域瑞獸。
    這是曹祿山重金購下的宅子,在與高家結成親家後,曹祿山便從茶肆搬了出去。
    用阿壽的話說就是,宅子落成的時候,好家夥,陣仗別提多大了,整個瓜州城都熱鬧極了。
    阿壽的話加表情再加手舞足蹈的比劃,讓周別想到了小品裏的台詞那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紅旗招展……
    阿壽聞言後想了想,說,大差不差就是這樣吧。
    又感慨——
    “這人吧,越有錢就越有錢,看看人家大行首,別說這輩子了,就是下下下幾輩子都衣食無憂呢。”
    ……
    行臨、喬如意和陶薑三人站在曹家宅院前。
    看著能比自己高出好幾頭的朱漆大門和哪怕是在陰天都耀眼的門飾,喬如意和陶薑兩人也讚同了阿壽的感歎。
    可不嗎,光瞧著宅院的外頭,就有了叫人望塵莫及的富貴感。
    “金餅礦啊……”喬如意嘖嘖了兩聲,“這身價得是多少了。”
    “反正比我爸有錢。”
    陶薑說這番話時,那是一臉的羨慕。
    喬如意朝著宅門的方向一抬下巴,“那裏頭的也是你爹。”
    陶薑笑,“去你的。”
    陶薑今天沒戴麵具,藕荷色齊胸襦裙,上襦用金線刺著密匝的纏枝忍冬紋,披帛是來自江南的霞影紗,行走時如流雲繞臂。
    雲鬢間斜插金粟步搖,額間點著翠鈿,是來自西域的孔雀石琢成青鳥形狀,腕間一對蓮花生的金鐲,鐲身鏤空內嵌有會響的金玲,舉手投足間似清泉敲石般清脆。
    “我瞧瞧。”喬如意拉了她一把,上下打量著,“嗯,這一身金光閃閃的,有富二代的派頭了。”
    陶薑也同樣打量著她,又扭頭看了看行臨。這倆人都穿得低調,喬如意一身玄色勁裝,暗處隱現流水般波紋,腰間束著牛皮革帶,斜跨昆吾。
    束發,發扣也為深色皮質,整個人看上去颯得很。
    行臨一身月白杭綢直裰,衣擺繡有暗銀竹紋,鴉青長發以雲紋銀冠半束,餘發如墨垂落肩頭。足蹬雲頭錦履步履無聲,唯腰間那柄狩獵刀,泄露幾分江湖氣。
    這倆都是配合她,在衣著上沒喧賓奪主,但男帥女美,這硬件條件沒變,所以倆人怎麽看怎麽都引人注目。
    陶薑心中暗歎,到了現在,哪怕她再不願承認都得承認,喬如意與行臨站住一起,確是天作之合的美態。
    正想著,就見曹家的小廝跑了出來,瞧見陶薑後忙道,“老爺今日原本出門,但聽說小姐您要回來,就留在府中等著小姐您呢。”
    話音落,朱漆大門敞開,旁門也開了,管家帶著下人們趕忙迎上。
    曹家之前是走商隊的,沒有固定管家,落宅後便新請了位管家,對雪見過往的情況並非知根知底,尤其是雪見嫁入高府後身邊人的情況。
    管家也姓曹,往近了說是曹祿山出五服的親戚。雪見回娘家時都是他招呼的,見她身邊換了兩個陌生麵孔,眼裏有片刻的疑惑。
    陶薑從容淡定,“這兩位是高府護衛,高郎不放心我獨自前往,便派了這兩位貼身保護。”
    曹管家也沒懷疑,連連讚說,“高家看中咱家娘子,是好事。”
    曹家請了不少護院,三人往府裏走時心有疑慮,曹家上下這麽多人,萬一穿幫了怎麽辦?
    不想曹管家替他們解圍了,輕聲告知陶薑,這些人都是新來府上的,要她莫疑惑。
    行了,就算臉盲也不怕了。
    曹祿山在書房,正揮著毛筆洋洋灑灑練字,聽見腳步聲後抬頭一瞧,臉上笑意,“今日怎麽想著回來了?賢婿呢?”
    喬如意和行臨跟在後麵,正想跟著陶薑一並進書房,被曹管家伸手攔住了。
    順便的,曹祿山也朝這邊看過來。
    四目相對的這一刻,喬如意的心一下提了上來,她想起之前曹祿山圍攻他們的事,很擔心他會認出他們來。
    就這麽想著,手心一暖。
    她微微一怔,雖沒低頭去看也知道,是行臨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他雖沒說話,可手間的力量告訴她,別擔心。
    喬如意心頭就隱隱一暖,她發現,行臨好像很懂她。
    曹祿山沒認出他們來。
    準確說,是曹祿山不認識他們。
    見他的視線很隨意地劃走,喬如意的一顆心放下了,心想,果然還是不同了。
    陶薑很隨意地坐下來,見曹祿山看向她,她反應過來,立馬正襟危坐。
    雖是商家女,卻也要有大家閨秀的派頭來。
    她說,“爹,這兩人攔不得,是高府身手極好的護衛,保護女兒安全的。”
    曹祿山明白了,點點頭,“那就候在門外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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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陶薑忙說。
    曹祿山不解。
    行臨淡淡開口,“我家主人不放心夫人,特叮囑我二人看好夫人,不能讓夫人離開我二人的視線。”
    曹祿山不悅,“這是曹家!我還能害我女兒不成!我看高臣就是別有心思!”
    喬如意在心裏這個佩服行臨啊,一兩句話就詐出高曹兩家麵和心不和了。
    但,為何會如此?
    陶薑見狀忙道,“您誤會了,是女兒前兩日受到驚嚇,高郎不放心,才派了心腹保護女兒,這倆人女兒是信得過的。”
    曹祿山一歎氣,指了指她,“你啊,都是做了夫人的人,心思怎還會如此單純?罷了,進來吧。”
    還是妥協了。
    曹管家見狀,做了個請的手勢,行臨和喬如意進門後,書房的門便在身後關上了。
    曹祿山擔心女兒,尋問她受驚一事,陶薑是個睜眼說瞎話的人,三兩句便搪塞了過去。
    雖說如此,曹祿山還是擔心得夠嗆,一個勁叮囑她要多注意,又道,“曹家現如今家大業大,你被人盯上也正常,更何況你背後還有個高家。”
    又問她今日回家的目的。
    這才是問到了重頭上了。
    陶薑微微抬眼,眼角餘光就掃到身側喬如意的身影。
    喬如意做不經意狀,手搭在她所坐的椅背上輕輕敲了敲。
    陶薑暗自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落回曹祿山臉上。
    “爹,我來是想問您,那處金餅礦真的取之不盡?”
    此話一出,曹祿山臉色突變,一下警覺地瞅著行臨和喬如意。
    “雪見啊,你……哎……”
    曹祿山這一慌,陶薑反倒踏實了。不但是她,身後的喬如意和行臨也暗自鬆了口氣。
    三人這趟曹家之行,是賭上運氣的。
    他們想從曹祿山口中撬出金餅礦的事,那雪見是最佳人選,所以陶薑勢必要跟著喬如意和行臨進曹家。
    來之前陶薑也是擔憂,萬一曹祿山壓根兒就沒跟雪見說金餅礦的事呢?那她一問不就露餡了?
    但行臨的分析很理性。
    金餅礦的發現讓曹家徹底改變了運營商隊的方式,雪見勢必會問,曹祿山向來疼女兒,十有八九會告訴她金餅礦的事。
    當然,凡是都講個萬一。
    萬一雪見真不知情,陶薑突然問出這話也能圓得回來。
    “高刺史必然知道曹家發現金餅礦一事,否則親事不會這麽反轉。”行臨冷靜推測,“高家都知道的事,雪見偶然間聽說了也不奇怪。”
    做了雙重保障。
    所以一見曹祿山這個反應,喬如意就知道,妥了!
    雪見知道金餅礦一事。
    顯然,曹祿山生怕這件事被旁人聽去,一時間急了。陶薑心裏有底了,再扯謊就更從容。
    “他倆是高家的心腹,金餅礦一事也是知曉的。”
    曹祿山顯得愕然,好半天才皺眉衝著行臨和喬如意道,“今日事勿要外傳,否則高家也定不會饒你們。”
    行臨能屈能伸,“是。”
    喬如意心說,忍氣吞聲的本事可以的。
    曹祿山坐了下來,“金餅礦一事你勿要太過關注,你隻需知道我們曹家世代將會富貴不斷便可,爹不會讓你在高家受委屈,隻要金餅礦在我們曹家,你在高家的主母之位就坐得牢靠。”
    陶薑沒說話,喬如意斂眸,從這一段話裏還真分析出不少信息來。
    曹祿山又道,“高臣對你好,想來也是出於金餅礦,你自己留個心眼,盡快執掌中饋之責。還有,高臣還沒鬆口讓你進祠堂祭拜高家列祖列宗?”
    這是詢問她的話。
    陶薑自是不知雪見目前的狀況,但她也聰明,聽一知三。
    她微微點頭。
    曹祿山不悅,一拍扶手,“我就知道!這高家人前一套背後一套,哪怕我們有金餅礦在手,他們還是瞧不上行商的!”
    陶薑生怕曹祿山一個氣急,真殺到高家找個說法,便道,“爹,此事女兒自有決斷。女兒此次前來就是想了解金餅礦的詳細情況,如此也方便拿捏高家。”
    曹祿山聞言,看向她的眼神裏就多了狐疑之色,他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陶薑麵前。
    陶薑心裏一涼,難道露餡了?
    喬如意的一顆心也提了上來,緊盯著曹祿山的行為,手下意識地去摸腰間的昆吾。
    手腕卻被行臨輕輕扣住,不著痕跡地拉了下來。
    少安毋躁。
    他可真沉得住氣。
    陶薑坐著一動不動,雖說表麵沒什麽,但喬如意眼瞧著她的脖頸微微泛出細汗。
    “你平日裏向來袒護高臣,見不得我說高家的不是,怎麽今日想著拿金餅礦拿捏高家了?”曹祿山問。
    陶薑咽了一下口水,“女兒既是高家婦也是曹家女,維護曹家利益也是女兒該做的事。”
    曹祿山盯著她,足足盯了能有半分鍾,突然大笑。大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是我曹祿山的好女兒!”
    笑裏有明顯的欣慰之意。
    虛驚一場。
    也虧得陶薑腦子轉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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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金餅礦目前開采出來的財富已足以保證我們曹家幾代富貴,更何況你呢。”曹祿山自信滿滿說。
    陶薑試探性問,“既然如此,那現在停止開采呢?”
    曹祿山詫異地看著她,“現在停止開采?不行,我要我們曹家世世代代都永享富貴!”
    陶薑無奈歎氣,低喃,“人心貪欲,害人害己。”
    這話鑽進曹祿山的耳朵裏,陡然不悅,“我這麽做也是為了曹家,何為害人害己?”
    喬如意和行臨的身份定死了,隻能看著不能言語,喬如意生怕露餡,剛想暗自提醒陶薑找個由頭開溜,就聽書房外傳來曹管家的聲音——
    “老爺,陰山來急報了。”
    就見曹祿山一變臉色,情緒收斂極快,“進來吧。”
    很快,管家帶著一小廝打扮的人進來了。管家察言觀色,將人帶來了後就離開了。
    小廝風塵仆仆的,朝著曹祿山行了個禮,曹祿山坐了回去,語氣悠緩地問,“地下的開采量探出來了嗎?”
    小廝稟報,“回老爺的話,探出來了,但是……”
    說到這兒支支吾吾,抬眼看了看屋子裏的三人。
    曹祿山見狀想了想,看向陶薑,“雪見,你若要聽,身後那兩位要在外麵候著,不然你就先行離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陶薑也不可能起身就走,她轉頭看向喬如意,喬如意微微點頭,便和行臨出了書房。
    別看隻是木門,但關嚴實了真心是聽不到一點。
    行臨站在台階處,見她恨不得耳朵貼上門,嘴角隱隱上揚,伸手就把她“拎”走了。
    喬如意被迫離書房門越來越遠。
    “你就不好奇?”她問。
    行臨擇了花壇坐下,瀟瀟灑灑的坐姿,“陶薑在裏麵,急什麽。”
    喬如意也站累了,在他旁邊坐下來,感歎,“曹祿山當時跟九時墟店主許願,想要陰山深處的金餅礦,果然是陰山啊,九時墟還真是說到做到。”
    行臨聽她這麽說,笑了,“你當九時墟跟許願人過家家呢。”
    “我知道,心想事成嘛,就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喬如意輕聲說,“看吧,再瘋狂的心願都能實現,許願人的貪欲當然就會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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