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劉老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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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憨大哥有個兒子……”
    隨著許援朝的聲音響起,一段陳年往事在陸靈芝眼前徐徐展開——
    劉老憨祖上富裕,是劉家屯的地主。
    整個劉家屯一多半的土地都是他們家的。
    年輕時的劉老憨仗著家裏富裕,吃喝嫖賭樣樣都做,最終坐吃山空把家底給輸了個一幹二淨。
    不過好在妻子不離不棄,劉老憨也幡然悔悟,浪子回頭,所以雖然日子過得沒以前富裕了,但好在家像個家了。
    後來新華國成立,劉老憨也因禍得福,按照政策劃分成了貧農階級。
    而當初贏了他家產的地痞則被打成了黑五類,被沒收了家產當眾槍斃了。
    再後來妻子給劉老憨生了個兒子。
    因為從小體弱多病,所以本著賴名好養活的原則,起了個名字叫小凳子。
    劉老憨把這個唯一的兒子看得很重,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嬌生慣養下,小凳子並沒有如劉老憨期待的那樣變好,反而自私自利,蠻橫跋扈,比起之前的許援朝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凳子上初中那會兒,剛好趕上華國最黑暗的那十年開啟,打倒封建殘留,掃除牛鬼蛇神成了主流思想。
    為了進步,小凳子主動舉報了劉老憨以前地主的身份,甚至編造謊話,稱劉老憨夜裏經常懷念曾經做地主家少爺的日子,還經常喜歡哼那些封建糟粕的戲曲。
    劉老憨和妻子當天就被抓起來當街遊行,關進牛棚進行改造,成日裏忍受著非人的折磨。
    小凳子也因大義滅親成功得到了進步,一時之間風光無兩。
    可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
    後來鎮上一個領導的妻子生孩子大出血,需要輸血,於是鎮上緊急組織血檢,最後隻有小凳子的血型符合要求。
    就這樣,小凳子的血被生生抽幹,最後死在了醫院。
    而劉老憨送來的棉被,則是妻子在小凳子還小的時候就準備的,就是為了給小凳子以後娶媳婦兒用。
    可沒想到最後白發人送黑發人。
    後來因為劉老憨在村裏為人熱情,受過他幫助的人很多,許多村民為他說話,因此得到了平反。
    但等劉老憨出來,卻發現妻子經曆了這麽多打擊之後,人已經變得瘋瘋癲癲的了。
    聽許援朝說完,陸靈芝的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
    “大叔的命真苦!”
    她看著許援朝,沒想到這床被子背後竟然有個這麽淒慘的故事。
    許援朝點點頭,感慨道:“是啊!他現在年齡也大了,身邊也沒個養老送終的人,以後有什麽事咱們多幫襯幫襯。”
    “嗯嗯,應該的!”
    陸靈芝十分同意許援朝的話,使勁點了點頭,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接著她又狡黠地看向許援朝,打趣道:“許大哥,你剛才說的是咱們?你不讓我走了?”
    許援朝微微一愣,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但也不知道怎麽接話,隻好裝作沒聽見,悶頭吃著碗裏的兔肉。
    見狀,陸靈芝眼睛完成了月牙兒,卻也沒再繼續追問。
    等吃飽喝足以後,兩人又尷尬了——
    炕上隻有一床被子!
    許援朝吃過香噴噴的兔肉以後,身上有了力氣,也感到暖和了。
    他從床上下來,對陸靈芝說道:“天氣太冷了,你一個女孩子家還是睡炕上的好,我一個大老爺兒們皮糙肉厚的,熬一個晚上沒事的。”
    他這話倒不是安慰陸靈芝,其實前一世參加荒野求生大賽時,會遇到很多次找不到庇護所的情況,那時候他就會搭建臨時庇護所,以度過寒冷的夜晚。
    現在這個小房子雖然又破又舊,但比起那種臨時庇護所,可要強上太多了。
    陸靈芝聞言表情為難。
    其實她並不排斥和許援朝鑽一個被窩裏,從她說出來“我們兩口子”那句話的時候,就已經認定了要跟著許援朝。
    隻是這種事,她一個女孩子怎麽都沒辦法厚著臉皮說出來。
    見到這一幕,許援朝以為陸靈芝是擔心他,又把鄉親送來的舊衣服套上,把整個人裹得厚厚的。
    “你看,現在就更不怕冷了。”
    他向陸靈芝展示著,滑稽的樣子頓時把陸靈芝給逗笑了。
    “噗嗤……”
    陸靈芝坐在炕邊,笑靨如花,“許大哥,你現在好像……”
    許援朝愣了一下,問道:“像什麽?”
    “大狗熊!”
    一句玩笑話,讓兩人都笑出了聲。
    笑聲在黑夜裏傳出去老遠,外麵呼嘯的北風似乎也被壓了下去。
    尷尬的氣氛也在笑聲中被打破。
    笑過之後,陸靈芝也不再那麽害臊,首先脫去外套鑽進了被熱炕暖的熱騰騰的被窩,背對著許援朝躺下,留下一大塊的位置。
    接著用細如蚊喃的聲音道:“許大哥,你也進來躺下吧,外麵冷……”
    聲音越來越低,陸靈芝清晰感覺到臉頰發燙,似乎比身子下麵的炕還要燙。
    片刻後,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好!”
    接著就是一陣窸窸嗦嗦的聲音,最後就感覺到一具同樣發燙的身體躺在了自己旁邊。
    黑暗中,兩人誰也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陸靈芝才小聲問道:“許大哥,你睡了沒?”
    話音剛落,許援朝的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不過任誰都能一下子聽出來是假裝的。
    陸靈芝笑了笑,沒有拆穿。
    她想了一下,翻過身來,把許援朝的一隻胳膊抱在了懷裏,然後將腦袋靠在了許援朝的肩膀上。
    呼嚕聲停止了一瞬,但隨即變得更加急促。
    陸靈芝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許大哥身體變得僵硬,但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悄悄蜷起了雙腿。
    她也沒問,安靜地靠在許援朝的肩上,心格外的安穩。
    屋外北風呼嘯,她閉上眼睛,很快就再次進入了夢鄉。
    許援朝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明明溫香軟玉在旁,他卻感覺格外的難受,甚至不敢扭頭看一眼旁邊的陸靈芝,隻能假裝自己睡熟了,裝模作樣的打著呼嚕。
    而身體的變化,讓他也隻能蜷起雙腿,盡量不被陸靈芝看到。
    ……
    北風呼嘯中,劉大、何二、杜三三人,踩著積雪,正迎著寒風,正罵罵咧咧地向另一個村子走去。
    他們要去隔壁村找幾個地痞朋友。
    今天他們三個人在劉家屯吃了大虧,尤其是劉大,一隻耳朵都被許援朝咬掉。
    這筆賬不能就這麽算了,他們必須要讓那個可恨的許知青掉層皮,必須要報了今天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