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伍愛國沒有當場發難，他通過各方打聽過李默。這個原本不入流的小子，好似突然之間鴻運當頭，處處都顯得不一樣。
    以他的經驗，這個小子必須要重視起來。特別是馮科文處處受挫，現在又被那個柳青青糾纏的，幾乎要脫下一層皮。
    如果這一切都跟這小子有關，這小子絕對不像他表麵那麽平凡。
    否則的話，他也不會專程讓馮科文以這麽低的姿態，將他請過來，並且當著他的麵秀肌肉。
    原本認為這小子就算有奇遇，現在也還未發展起來，是比較好拉攏控製的。卻沒想到，這小子精明的可怕，軟硬不吃。
    更關鍵的是，李默能夠理解他的意思，也能接得住他的話，並且有自己清晰的想法。在這個年紀，就能有這麽深沉縝密的心思，不僅是伍愛國，就連朱立和唐旭也感到有些驚訝。
    可見一個人的水平如何，要看他對手如何。什麽樣的對手，才能試出他的水平在哪裏。
    伍愛國從一開始，就是試圖示敵以弱，再逐步強硬來一點點動搖李默，直至擊潰他的防線，將他收服。換做一般年輕人，隻怕在朱立和唐旭出現的時候，就已經防線動搖了。
    甚至會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而伍愛國再以以德報怨、不計前嫌的仁厚姿態出現，從而實現攻心為上。最後就是以伯樂的態度，向李默伸出橄欖枝，給予充分的尊重和利益。
    就不說別人，朱立感覺自己如果年輕個十來歲，說不定都和馮科文拜把兄弟，徹底投向伍家。
    而往往，一旦低了這個頭，以後再想要抬起頭就沒那麽容易了。
    偏偏李默滴水不漏，而且內心防線固若金湯，態度絲毫沒有動搖，讓伍愛國的連招根本沒有起到作用。
    伍愛國笑容淡了幾分：“反正多交流是好事，我這個老人家還有點麵子，在各鄉鎮的關係也比較硬。工作上有什麽問題，特別是難以解決的問題，可以跟我談談，說不定就有好的思路。”
    李默聞言，就知道伍愛國說的是水沙鄉盜采亡人事故。這老家夥人在家中，消息倒是靈通的很。
    李默今天去報到，然後魏宇就拿出了這個案子給自己，這才到晚上，老狐狸就得到消息了。
    以伍愛國的經驗，自然知道這件事牽涉極為複雜的矛盾。他既然敢開這個口，就是想要以這件事為交易，換取李默的投誠。
    伍愛國為了讓李默投誠，拿出的誠意已經不小了。這個案子處理的好壞，將直接決定李默能否在老山縣組織部站穩腳跟。
    朱立等人沉默不語，都在看著李默。想要看看這個年輕人，到底會怎麽選擇。
    李默淡淡道：“伍老的經驗自然無人能比，不過麵對新問題，我覺得還是要有新辦法。”
    李默仍然是針鋒相對，一步不讓。他的意思就是，伍愛國這一套未必管用了。而伍愛國那一套人情戰術，也未必能夠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太陽底下，可沒有新鮮事。老山縣就如同所有的縣城一樣，他有自己一套邏輯，不能融入這個邏輯來解決問題，必然會被這個邏輯所打倒。幾十年來，莫不如此。年輕人想要改革是好事，但是曆史上改革者，沒有幾個好下場的。”
    伍愛國被李默這軟硬不吃的態度給搞的有了火氣，語氣之中已經是警告的味道。
    老伍動真火了，朱立和唐旭都看出來了，一直以來被人稱之為心態穩如磐石的老伍，被這個青年人給炸開了一條裂縫。
    不過伍愛國說的話，讓李默難得深思了片刻，隻是片刻之後，他仍然抬頭直視對方：“伍老說的有道理，曆史上的改革者雖多以悲劇收場，但其製度遺產必然會成為後續改革的基石。
    我們的事業更是如此，走老路看起來安全，但是不改革不創新，那就注定原地打圈圈。伍老爺子，我還年輕，如果年輕人都不往前闖，隻顧著明哲保身，那麽老山縣還有未來麽？”
    李默這番話反而相比之前都平和了不少，但是蘊含的力量卻更強。他所說的，已經不隻是水沙鄉盜采事件，所暗指的是整個老山縣的現狀，更是直指伍愛國這樣的存在。
    伍愛國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了。他深沉的看著李默，目光不由又看向自己一手培養的外孫。李默神色堅定淡然，馮科文卻皺眉思索。
    不知道為何，伍愛國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慌和無力感。
    隻怕自己所說的那些話，自己外孫都未必完全能夠明白，而李默能夠跟自己對峙不落下風。伍愛國不知道為何，想起一句話，自古英雄多磨難。
    當然這個世界上磨難和逆境有很多，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在逆境中保持清醒，超越已經被定義的人生角色，能夠與時代共舞的那種人。
    眼前這個小子是不是英雄，伍愛國不知道，但是從他這份清醒中至少能夠看出，這小子不是凡角。
    “來，喝酒喝酒，酒還沒下肚，倒是聽你們說了一堆大道理。”
    朱立不愧是宣傳部的，在恰當時機切入進來，然後舉杯勸酒。他在如今縣委班子之中，資曆已經是最老的一個了。
    他一張嘴，唐旭也要給麵子。唐旭跟著後麵舉杯，於是眾人紛紛飲酒。後麵伍愛國也好，李默也好，再也沒有提過相關的事情了。
    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
    等到飯局結束之後，伍愛國還讓馮科文送李默和俞良。
    俞良隻有苦笑，自己屁顛屁顛來吃飯，這幫大佬是沒有一個人多看自己一眼。他是徹徹底底當了一回小透明。
    不過他也沒辦法，論級別他副科都沒有提，沒有絲毫的分量，估計在他們眼裏，自己跟蹭飯無異。
    好在全程，李默稱呼他都是俞哥，讓他不至於落在塵埃裏。而且出門的時候，朱立和唐旭一起出門，李默順帶著為俞良說了幾句話，讓他在大佬麵前露個臉。
    朱立也點頭鼓勵兩句，讓俞良倒是好一番激動。
    唯有伍愛國等到馮科文送人回來之後，緩緩開口說了一句：“老山縣的舞台太小了，容不下這個大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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