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夢的眼睛裏，最後的一點光芒也滅絕了。
    那因為再見王騰的唯一一點喜色也黯淡下去，與那個唯一一個，不隻是是因為自己存在利用價值而對自己好的人，再相遇的欣喜，也抵擋不住家族親情淡漠的冰寒。
    這就是家族，隻討論價值，不討論感情。
    感情…多麽遙遠的東西，那不屬於自己。
    那個人身旁也有了女伴，自己也將要正式嫁為人妻，以後隻需要恪守女人的本分，認清自己的命運，與凡俗的牛馬一樣過完這特殊又普通的一生……
    想到這裏，她的手按在脖頸處，微微使上了幾分力道。
    可沒有人關注她，王騰的視野也被姬天衍遮擋住了。
    她步履蹣跚地離開，低著頭，像是深宮裏乖巧的丫鬟。
    一股粉塵從她沾了鮮血的手掌與胸口的縫隙間飄灑而下，潔白的胸口處空空如也，而那裏掛著的，原本是離開王騰家裏的時候，王騰父母送給她的禮物。
    ……
    “姬天衍，膽子不小啊，竟然敢與小世界勾結。”
    當王騰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突然想起之前姬家人反複提到過的，姬夢的夫家似乎大有來頭，好像是叫什麽羅天宗，是一個小世界！
    他這才想了起來，姬家竟然與小世界勾結！
    之前，在他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他的身份尚且低微，這些都不是他應當考慮的事情，所以他隻是做到了及時上報。
    然後在接替了古戰天的位置之後，這些東西都是他需要防範的，就好比是王公大臣勾結了異族，那不是想謀反麽！
    之前俗物纏身，他還險些將此事忘掉了。
    “我去把他抓回來！”
    王騰立馬站起身來，麵色不善地掃視了姬天衍一眼。
    “二小姐此言何意？”
    姬天衍剛說完，就看到王騰站起身，並說要將青雲帶回，他的手不禁有些微微發抖。
    這是在逼他！
    他還在衡量此刻要不要強行拿下古明月二人，若是此刻自己嘴硬敷衍一番， 他們自知勢單力薄，佯裝不知，悄然離去，自己或許尚且考究到心中顧慮，順水推舟也就放了他們。
    但他們如果真要拿下羅天宗之人，那自己站隊了羅天宗，定然是需要給羅天宗一個交代的！
    而且，他們如此行為，必然要招惹上使，到時候自己更是有理由請動對方一起鎮殺二人——這可不就是逼著他動手麽！
    念及於此，姬天衍抬起一隻手臂，攔住了王騰的去路。
    那隻手臂瘦弱幹枯，沒有少年的水靈與嬌嫩，卻是那般修長筆直，似乎代表著姬天衍的決絕，一股強橫的氣勢從姬天衍體內湧出。
    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種危險的壓抑感彌漫幾人的心頭。
    古明月凝著眸子，她不是王騰，聽過姬夢的夫家就是什麽小世界之人。
    她原本隻是詐了姬天衍一次，沒想到對方竟然就按捺不住了。
    這太好猜了，如此年歲的大宗師巔峰，在他古家都尚且少見，更別說其他地方。
    即便是從藍星的某個隱匿的巨頭勢力中走出的人物，可憑他區區一個大宗師，如何敢對姬家族長不敬？
    古明月悄然站起身，眸子裏倒映出姬天衍的身影，一股可怕的氣勢升騰，隱隱與之對峙。
    “姬族長，你可知你這是在做什麽。”
    王騰被攔下，聲音低沉，語氣不善地說道。
    這是不演了嗎？
    他的心中迅速思量，對方的修為之高平生罕見，即便是他與姬夢在一起，隻怕也討不了好處。
    他的感知朝著儲物戒指蔓延而去，直到在其中察覺到了那凝脂玉牌，心中的擔憂才被全然壓下。
    那是一位步虛者的善意，是他絕對的底牌。
    此時一個念頭閃過，或許自己真應當答應做那位前輩的弟子才是，何必耍這些小性子？
    姬天衍自是不知道王騰心中所想的，但他是真的不想這麽早與古家為敵，還想著嚐試爭取一番。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二小姐，你古家是從來不幹預別的家族發展的，這一次是否也可以照舊？”
    古明月鎖緊了眉頭，她比王騰考慮得更多。
    能讓姬家主動投靠的勢力，來頭想必也不小，姬家幾乎已是除了古家之外的第一大族，然而他們還是選擇冒著天下之大不韙，投靠了小世界，那能說明什麽呢？
    隻能說明這一行為能夠給他們帶來難以想象的豐厚回報！
    而這回報能是什麽呢？
    提升弟子們的平均修行水平嗎？
    他們已是當世第二族，僅僅是提升弟子的修行水平，這對他們來說重要嗎？
    評價世家，雖然未來的中流砥柱這一項也相當重要，但終究還是看的上層戰力。
    古家一門三賢當世無敵，其餘世家無一可與之並肩，除非他們也能夠有人突破到聖賢境界！
    顯然，甚至不需要再有幾分地推敲，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是那方勢力答應助姬天衍突破聖賢境！
    唯有這般，才值得姬家如此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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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姬天衍顯然不是那麽好敷衍的人物，坐鎮姬家百載，可不是一個不著調的空頭支票就可以糊弄過去的——那絕對是來自一個大勢力的承諾！
    就連古家都不敢輕言造聖，對方卻能夠讓姬天衍信服……
    化神步虛者！
    對方有步虛大能！
    想到這裏，古明月透出危險的目光，胸口微微起伏，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他們給你許諾了什麽好處？”
    古明月冷靜下來，目光穿過姬天衍，望向了走廊，嘴上隻是隨口問道，胸中淡漠之意彌漫，似乎並不為所動。
    但這隻是她佯裝鎮靜，根據剛才姬天衍對待那什麽青雲的年輕人的態度，她可以篤定，對方勢力定然有舉足輕重的人物前來，最少也應是神通者！
    否則，以姬天衍之勢，斷然不會如此忌憚對方，更不可能有那前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從一開始的客氣到後來為了避免她的猜疑而出手傷人！
    這件事情得早些讓族裏主事的三賢知曉才是！
    她已經萌生了離開之意，如果真是麵對步虛者，她雖有傲視藍星的自保底牌，但在步虛者眼中卻算不了什麽。
    不過，對方真的降臨藍星了嗎？
    如果步虛者降臨，那那方勢力都該在藍星顯聖了，又怎甘蟄伏？
    但她不敢賭，不敢揣摩步虛者的手段，想要先行離開。
    王騰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也是怒喝道：“姬族長，這是你的選擇嗎？”
    他心中有著被誆騙的怒意，結合所有信息，隻怕是對方答應出人出力處理變異大妖的事情，也隻是為了糊弄他們，讓他們快些離去，避免他們二人發現這個問題。
    枉他還覺得姬天衍深明大義，是他瞎了眼！
    姬天衍的麵色無比陰沉，他著實是不想與這二人動手，他們兩人背後是他從未想對抗的存在。
    可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他姬家做了千年老二，早已是習慣了強勢，已是不甘心還有一個足以讓他們都敬畏的勢力。
    習慣了強大卻仍是他人的朝臣，這叫人豈能情願？
    姬家經過數代人的努力，這才終於與羅天大界搭上了線，豈能讓姬家大好的前程在他這裏斷絕。
    況且，那一位可是答應助力他突破聖賢，一位步虛者以心魔立誓，但凡違背，此生定然踏步不前，他小小神通者又憑何不信？
    他還在思考，還在猶豫，空氣都仿佛被抽幹了，氛圍讓人感覺窒息。
    茶幾上放置的酒杯龜裂出無數細小的裂紋，但好像是處在夾層之中，隱隱有著外部力量的維持，竟然沒有徹底碎裂開來。
    神通者的威勢在碰撞，那名女侍者早就昏厥了過去，即便是身為大宗師的姬堅也是如此。
    形勢早已劍拔弩張，就連姬天衍口中的唾沫也是咽了又咽！
    他的眼睛眯起，在眼角疊起一個危險的弧度。
    他不光在思索，現在是否要與古家、與王騰身後那位步虛強者交惡。
    他更是在等待一個時機，一個出手的時機！
    姬天衍似乎做出了抉擇，他的氣勢盡數收回，阻攔王騰的臂膀也緩緩放下。
    也就是在這一刻，原本龜裂卻猶如完好的酒杯，稀裏嘩啦地碎裂一地。
    它原本強撐著依舊展現的完好模樣，不過是隱患根深蒂固之後，基於外力的扶持罷了。
    但姬天衍全然沒有在意這些小事，他似乎妥協了，說道：“他們給的，是古家給不了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今日你們二位要走我絕不阻攔，但也請二小姐莫要斷了我姬家的前程！”
    他雙眼帶著堅定的神色與古明月的眼睛碰撞在一起，帶著一種決絕。
    “你…”
    王騰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古明月出言打斷：“也罷，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你姬家要追求更加廣闊的天地，人往高處走，我古家也沒有道理攔著你，但還望你恪守底線，不要做出有害此方天地的事情，否則我古家嚴懲不貸！”
    王騰有些驚訝的看著古明月，但隻聽後者輕哼一聲說道：“我們走。”
    他看著古明月走向房門口的身影，又回頭看著麵色陰晴不定的姬天衍，思緒流轉之中，好似又明白了什麽，也是冷哼一聲緊隨著古明月離去。
    直到兩人走出甲二貴賓室的房門，才有一條隱約可見的細線水流，從王騰藏於袖口之中的手掌的指尖落下。
    房內，唯一還站著的姬天衍卻是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嘴裏掀起一抹危險的弧度。
    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盡頭傳來，聲音由遠及近，像是密集的鼓點。
    “傷了我羅天宗之人還想走？”
    王騰剛追上先走一步的古明月，卻見走廊前方湧來了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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