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
    來到寧薇家樓下，已是淩晨兩點。
    厲宸闌背對著月光，路燈將他的影子壓得很扁。
    碾碎，點燃，雪茄抽了一支又一支。
    他靠在車門上，煙頭在指間明滅，呼出的白霧很快被夜風吹散。
    22樓那扇窗還亮著，窗簾偶爾被掀起一角，又迅速合攏。
    寧薇遲遲沒來。
    她在懲罰他。
    而他也沒有催促。
    不是他有足夠的耐心，而是在認真思考這段感情的對錯。
    寧薇在樓上看得很滿意。
    可她不懂，當男人開始思考一段感情的對錯時，也就意味著要結束了。
    耐心耗盡時，她也出現了。
    “宸闌。”寧薇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抬眸看過去，那白衣飄飄的女孩正滿臉純真看著他。
    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他眉心閃過一絲不忍。
    若不是一開始就調過監控，誰會相信眼前這個看似簡單的女孩會用盡心機去詆毀另一個人。
    “不好意思啊，讓你久等了。”
    厲宸闌還在出神，寧薇已經衝進了他懷裏，柔聲細語。
    “你怎麽這麽晚才來，人家等了你好久。”
    她的聲音和人一樣，溫柔得讓人心都要化了。
    “你怎麽不說話？你都不知道，我是等爸媽睡下了才敢溜出來的。”
    “是你做的？”厲宸闌沉聲問。
    寧薇裝憨，“什麽？”
    他扣住她胳膊，推開一些距離，看著她的眼睛質問，“詆毀薑寧的視頻。”
    來的路上他甚至在想，隻要寧薇說不是她做的，他就信。
    “我不知道啊，怎麽了宸闌，她怎麽了嗎？”
    很失望。
    如果此刻她承認是她做的，或許厲宸闌還會高看她一眼。
    他不傻，分得清白蓮和單純。
    “沒什麽，你好好休息。”
    他疏離地推開她的手要走，寧薇一把從身後緊緊抱住他。
    “宸闌，別走。”
    “鬆手。”他的聲音很冷。
    比起失望，似乎更多的是釋懷。
    原本，寧薇回來他打心裏是開心的，可不知為何，他也覺得失落。
    要是從前，他腦海裏都是如何找到她，就算要分開也要聽她親口說。
    無論什麽原因，隻要她說，他都會原諒。
    可現在，當他聽到那些蒼白無力的解釋，隻覺得什麽原因都不重要了。
    如果她一直“單純善良”，他會因為自己的不確定而自責。
    可她不是。
    “太晚了，早點休息，照顧好自己。”他還是耐心安撫。
    無論如何，寧薇在他心裏都有一個無法取代的位置。
    “可是你才剛來……人家舍不得你走。”
    寧薇不放手，撒嬌地往他身上蹭。
    “我真的要走了，你早點回去。”厲宸闌掰開她的手指。
    “宸闌，你是在生氣嗎？”
    厲宸闌止步，回頭看她，眼中滿是不解。
    “因為她，你在怪我？你也覺得是我冤枉了她嗎？”
    “難道不是？”
    他可能不夠了解寧薇，但他相信薑寧。
    寧薇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淚。
    “我以為你這麽晚過來，是關心我，原來是替她抱不平？”
    “我隻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寧薇這才想起，打電話的時候沒叫人把監控毀了。
    以厲宸闌的謹小慎微，想必一定會第一時間派人調監控。
    那她後來篡改的監控，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原本她還想用這份造假的監控來作證自己的清白。
    幸好她做了兩手準備，特意叫人在角落拍了不利於薑寧視角的視頻。
    當那個視頻以路人的身份發布到網上，薑寧有口難辯。
    監控可以被修改，路人視角卻是鐵證。
    “我什麽都沒做，你信她不信我？”
    寧薇還在耍性子置氣，殊不知，厲宸闌已經在心裏對她減分了。
    “不重要了。”
    “不，很重要！宸闌，誰都可以誤會我，但你不能。”
    寧薇委屈巴巴地望著他。
    厲宸闌撇了她一眼，轉身接起電話。
    “什麽事？”
    “哥，猜猜我看見了誰？”
    是好友阿斌打來的，他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臉賣著關子。
    厲宸闌有些不耐煩道：“有話快說。”
    “我看見了你家保姆！和一個男人，不對，好像是陸家三少，你家保姆不簡單啊！”
    “保姆？”厲宸闌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家保姆都40來歲了，怎麽會和陸庭風……
    不對，他說的保姆是……
    “你人在哪？”厲宸闌沉聲詢問。
    “滄瀾居，哥，你要……”
    對方話沒說完，厲宸闌就掐斷了通話。
    他轉身就要上車，卻被寧薇抓住了胳膊。
    “宸闌，是誰的電話呀，這麽晚了你要去哪？”
    厲宸闌眉頭一緊，並不想解釋，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你早點休息。”
    寧薇嘟嘴，撒嬌道：“我不讓你走，今晚你去哪，我就去哪，哼～”
    “我去的地方，你去不合適。乖，聽話，回家好好休息。”
    厲宸闌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
    寧薇低頭淺笑，他迅速推開她的手，驅車離去。
    “宸闌……”
    寧薇氣得原地跺腳，她猜到厲宸闌這麽著急離開，一定和薑寧有關。
    很快，厲宸闌就到達了滄瀾居頂樓。
    電梯門打開，他滿目肅然。
    按照阿斌提供的房號，徑直走了進去。
    “厲少，這裏。”
    他剛進門就有人朝他招手，阿斌見狀也是迅速起身招呼。
    “哥，你來啦！這速度。”阿斌豎起大拇指稱讚。
    厲宸闌嚴肅地撇了他一眼，“人呢？”
    “誰？”阿斌明知故問。
    “你小子皮癢了？”
    阿斌看他緊張嚴肅的樣子，調侃道：“哦～你說的是你家那俏保姆吧？哎喲，哥，一個保姆而已，犯不著您——”
    “你不說我走了。”
    厲宸闌剛要轉身，就看見一旁的薑寧和陸庭風並肩而立。
    薑寧見到他也有一些震驚。
    原本她以為厲宸闌離開後就去找寧薇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她故意伸手挽上陸庭風的胳膊，眼中情緒不明，然後麵無表情從他麵前經過。
    阿斌剛回國，還不知道他結婚的事，上次去厲宸闌家找他玩，瞧見了正在打掃衛生的薑寧。
    看她一身素衣打扮，所以一直以為是他家請來的保姆。
    而厲宸闌也沒有解釋。
    “哥，人走遠了哥。”
    阿斌輕輕推了推厲宸闌的胳膊，被他一個眼神嚇得趕緊撒手。
    “哥，一個保姆而已，不至……於吧？”
    厲宸闌沒有搭理他，也跟著他們走進了包廂。
    包廂很大，聚集了一些年輕男女在此舉行的豪門夜宴。
    表麵風月場，實為權力交匯處，是許多人借著娛樂名義在此結交權貴的場所。
    厲宸闌平時很少參加這樣的聚會，所以今晚也不知情。
    但類似這樣的名單裏永遠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一進門就惹來眾人驚歎的目光。
    “這不是厲少嗎？他怎麽空降溫柔塚了！”
    “是啊是啊，他本人簡直比傳說中還要帥一百倍好嗎？”
    ……
    “厲宸闌？他來做什麽？”
    “嗬，男人嘛，清心寡欲久了，難免出來找點樂子，要不然你以為他真出家了？”
    “要真是那樣啊，我看不是出家，而是出櫃了，哈哈！”
    ……
    包廂內，大家竊竊私語。
    他隨便找了個靠近薑寧和陸庭風的位置坐下，裝作素不相識。
    阿斌坐在他邊上，遊離的目光不停在他和薑寧之間來回切換。
    厲宸闌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她坐在別的男人身邊言笑晏晏。
    他表麵悠哉，一杯接一杯地品酒，實則內心早已嫉妒得快瘋了。
    尤其是當他看見薑寧並未拒絕陸庭風的靠近時，好幾次他都差點坐不住起身去拉著她走了。
    終於，他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