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跳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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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圍著寶楞謾罵,我從他們的罵聲裏七零八碎地了解了事情原委。
領頭那人叫做馬小東,一個鎮子的地痞,前陣子死了爹。
由於他為人口碑不好,請不到人坐齋。
寶楞一直琢磨拓展一下業務,半推半就攬下這門差事。
結果坐齋的時候出了錯。
那夜他給逝者唱祭,打魂的時候甩香火,火星子濺到靈葬上,把靈堂燒了。
馬小東獅子大開口,讓寶楞賠償五萬塊。
寶楞賠不出錢,他們就天天來打寶楞,砸他的店鋪。
罵了一陣,馬小東又準備指揮手下混混進行下一個流程。
寶楞把我護在身後,喊著說:“打我可以,你們要是敢碰應天,我跟你們拚命。”
“喲嗬,寶楞可以啊,自個兒都護不住,還想護著其他人?”
馬小東指著我說:“想讓老子不打他也可以,乖乖聽話,有錢還錢,沒錢就把這鋪子過到老子名下。”
“你做夢,我就是死也不可能給你鋪子。”
寶楞把這小樓看得比命重。
他被一個怪老頭從垃圾堆裏撿回來,這小樓是怪老頭死後給他留的唯一念想。
“敬酒不吃吃罰酒。”
馬小東臉色一冷,指揮手下,“給老子打,今天打重一些,一人斷一條腿。”
寶楞還是不還手,張開手臂攔著不讓混混靠近我,任由拳頭落在他身上。
混混們氣不過,又繞不開寶楞城牆般厚實的身體,一個混混就準備又去砸店。
“你敢。”
我冷冷吐出兩個字。
寶楞不攔他們砸店我不管,但現在店裏的整齊,是我昨晚一夜沒睡的成果,我不允許別人破壞。
那個混混聽後譏誚一笑,抓起一個紙紮就要砸到地上。
我說:“魂兮!”
那個紙紮突然就扭動了一下頭顱,未點睛的白色眼珠子漸漸浸出黑墨,變成瞳孔開始聚焦。
“鬼呀!”
混混失色,尖叫一聲就要丟下紙紮逃跑,卻發現抬不動腿。
那紙紮卻已經完全活過來。
如若全身無骨,纏著他的身體,慢慢向上遊走。
血盆大口來到他的眼前,他甚至能夠看見掛在牙齒上的碎肉。
混混嚇得魂都沒了,嘴裏頭不住喊:“別吃我!別吃我!”
混混隻覺得他來到了地獄。
擱在別人眼裏,卻是他抱著紙紮在那裏張牙舞爪,自己嚇自己。
馬小東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走過去一腳踹在混混屁股上,罵道:“你特麽的有病啊,現在演什麽猴戲?”
混混轉過身來,赤紅的眼睛盯著馬小東,突然發瘋一般把他撲倒。
“鬼,惡鬼,你是惡鬼,殺了你!”
混混掐住馬小東的脖子,桀桀獰笑,齜牙咧嘴,涎液流出嘴角。
馬小東被他掐的喉嚨裏直發出咕嚕聲,很快臉龐脹紅,眼球凸出,似要蹦出眼眶。
“陳川,你特麽瘋了?那是東哥,快放開……”
其他幾個混混嚇壞了,顧不得再打寶楞,忙不迭過來要拉開叫陳川的混混。
三個大漢卻發現,他們拉不開陳川。
陳川瘦弱的胳膊,這一刻仿佛變成了鋼鐵,堅硬而有力。
一個混混抬頭看向我,似乎想到了什麽。
他吞了一口唾沫,說:“我們錯了,快讓他放開東哥,我們再不跟寶楞要錢了。”
我看看寶楞,寶楞咧嘴笑著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們不砸我的店就行,打我都可以。”
混混趕忙說:“不砸了不砸了,也不打你。趕緊救救東哥吧,他都快死了。”
我說:“歸來!”
那個叫做陳川的混混身體突然一顫,倒向一邊昏死了過去。
馬小東躺在地上好半天沒有動,直到臉上的黑紫慢慢變成潮紅,才抽搐一聲,開始劇烈呼吸。
聲音大的像是鐵匠鋪裏的風箱。
寶楞實誠,準備去把馬小東拉起來,他卻嚇得怪叫一聲,蜷縮了起來。
另外幾個混混看著我的眼睛裏也充滿了恐懼。
陳川宛如惡鬼上身的樣子,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他們被嚇破了膽。
唯一不怕我的就是寶楞,他甚至不氣惱馬小東拂了他的好意,擺擺手說:“你們走吧,錢我會還的。”
馬小東他們如臨大赦,一邊跑一邊說:“不要了不要了。”
“站住!”
聽到我的聲音,混混們立刻停了,任由腿肚子打顫。
我指指地上的陳川,他們才想起忘了同伴。
他們壯著膽子回來抬起陳川。
馬小東恭敬地朝我們鞠躬,說:“寶楞大哥我們錯了,那錢不要了,隻求您不要記恨我們。”
我說:“錢得還。明天過來取。”
我和寶楞的想法一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特別還是毀了人家的靈堂,必須還。
隻是我倆對錢缺少概念,五萬不說一個靈堂,買馬小東家的房子都用不完。
我怕馬小東明天不來,臨了還威脅了他:“你明天要是不來,我就去你家找你。”
外婆很早就把她的存折給了我,裏麵應該有不少錢,我可以先借給寶楞。
寶楞說好。
然後我們去銀行取錢的路上,他就一個勁地問我,能不能也教他跳魂兒。
不是每個人死了都會凝魂,所以大多數時候引魂兒出門辦事,都是在唬弄主家。
似於翠花那種純粹裝神弄鬼的家夥,都是裝出被魂上身的樣子,然後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純唬弄。
我和外婆這種正宗的引魂兒,會通過魂氣去蒙蔽主家的五感,給他們造出一些虛幻的記憶。
這種把戲就叫做跳魂兒,也有的叫做幻術。
跳魂兒需要出陰關,就是靈魂出竅,外婆說過,寶楞悟性不夠,學不成。
寶楞聽說外婆這麽說,有些沮喪,和我一前一後進了銀行。
“您好,請問辦理什麽業務?”
我將存折和戶口本遞過去,“取錢。”
“好的,請您稍等。”
大堂經理將我領到櫃台,替我將存折遞進去。
櫃員在裏麵劈裏啪啦一陣操作,然後有些驚訝地抬頭看我,問:“請問柳如蘭是你什麽人?”
我說:“外婆。”
櫃員看著我說:“不好意思,這錢我沒法幫你取,得讓你外婆自己來。”
我說:“她已經死了。”
櫃員將存折遞出來,禮貌的微笑說:“那也沒有辦法,我們的規定是用存折取錢,必須本人來。”
我有些呆愣,心裏在思考這個可能性。
我倒是有能力把外婆弄回來,就怕他們見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