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翻天

字數:8038   加入書籤

A+A-


    陸清瑢甚至一度懷疑,陸家的主家是否還存在。
    她不到16歲就成了世俗陸家的話事人,19歲大學畢業,開始逐步接手陸家的產業實務,到今天已經22年整,從來不曾見過主家一次。
    她從陸同的嘴裏了解過打柳人的世界,也曾親眼見過陸同奴獸的神奇,所以即使沒親眼見過主家任何人,她依舊對主家忠誠不二。
    為此,她甚至將個人情感置之度外,一心隻為陸家打理好世俗產業。
    事實也證明,她有這個能力,陸家世俗的產業在她的手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至少在世俗陸家的族譜之上,她能夠名列前茅。
    可是今天,陸清瑢有些動搖了,她為陸家舍身賣命,陸家卻無法護她周全,那她如此堅持,圖什麽?
    這個念頭,不是第一次在陸清瑢的腦海裏冒出來,隻是以前她都能快速說服自己,然後摒棄雜念,心向陸家。
    然而今天,麵對顧安邦醜陋的嘴臉,這個念頭冒出來以後,竟就有點揮之不去的感覺。
    陸清瑢已經41歲,但是始終保持完璧之身,再加上丹藥的支撐,使她相貌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
    她的姿容絕美,身材又比真正二十出頭的女生多了些飽滿和豐潤,顧安邦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逡視,時不時還會舔一下嘴唇。
    比起陸清瑢姿容上的妖孽,顧安邦一點兒也不弱,他接近六十的年歲,相貌上看起來比陸清瑢也長不了幾歲。
    這就是他們這種為打柳人世家服務的世俗人,能夠得到的最大好處。
    有太多保持青春的法子,少病少痛,隻要自己不作死,壽命也更加綿長。
    “你要是覺得難為情,把這杯酒喝了,至少能在精神上給自己找個借口。”
    顧安邦當著陸清瑢的麵,把一顆藥丸放進酒杯,見液即溶,藥丸迅速和酒水融為了一體。
    都不用顧安邦說那是什麽藥丸,隻看看他淫邪的表情,陸清瑢就能猜得出來。
    回頭往往自己空蕩蕩的身後,再看看顧安邦虎視眈眈的保鏢,陸清瑢心裏就有些悲哀。
    顧家自古就有經營武館,還顧安邦派的雖然也是世俗人保鏢,但比起她自己在外麵聘的,都要強出一大截。
    她倒是可以眼睛一閉,滿足顧安邦的獸欲,她或許還能說服自己接受這一次劫難。
    可是之後呢?
    還能忍著不去想承受這一切是否值得嗎?
    若果真如此,以後隻怕會想的更多。
    然後,她對陸家的忠誠和期待,就會在一次次的懷疑中,一點一點煙消雲散。
    從心底上說,陸清瑢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畢竟,這樣的忠誠她已經堅持了二十多年。
    人生其實沒那麽多二十年,忍忍也就過去了,那樣她這一輩子也就完美無瑕了。
    “顧安邦,你不缺女人,何苦為難我這樣一個老女人。就算你不懼你在外的名聲,難道也不顧死後的陰德嗎?”
    顧安邦似笑非笑地看著陸清瑢,好一會兒才說:“生前事我都不在意,你覺得我會顧忌死了之後會怎麽樣嗎?你可以繼續拖時間,反正長夜漫漫,我等得起。”
    陸清瑢恨恨說:“你真不怕死後下地獄?”
    “地獄?”
    顧安邦忍不住失笑起來,說:“你背後的本家是一點兒也不給你透露啊,我顧家本家傳承的法器,你沒聽說過吧?”
    陸清瑢麵上古井無波,心裏卻一片苦澀,她連主家都從來沒有見過,又上哪兒去知道本家傳承的是什麽,更加無從知道顧家本家傳承法器是什麽了。
    顧安邦得意地說:“顧家本家傳承的法器叫做小回天,它還有一個名字,地獄。”
    地獄?
    陸清瑢駭然,地獄就掌握在顧家本家手上,怪不得顧安邦如此囂張,連死後事都一點兒也不在乎。
    顧安邦有些不耐煩地把酒杯往前一推,極具壓迫地說:“行了,別再掙紮了,認命吧。”
    陸清瑢淒然苦笑,突然從發叢裏拔出一根簪子,朝著自己的脖子插去。
    “唉~~”
    一聲歎息,在顧安邦驚恐和不甘的眼神中,突兀響起。
    下一刻,屋內突兀顯現一道人影。
    他屈指在陸清瑢的手肘一敲,一股柔和的力量就驅使她丟開了手裏的發簪。
    顧安邦以及保鏢這才反應過來,那兩個身手極好的保鏢電閃一般圍過來。
    卻是不等近前,那道人影倏然從原地消失。
    下一刻,兩個保鏢如若遭受重物撞擊,幾乎同一刻朝後跌飛出去,生死不知。
    顧安邦見鬼一般慌張四處搜尋那道人影的下落。
    卻見他老成在在坐在沙發上,手裏甚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端上了一杯酒。
    赫然正是剛剛顧安邦加了藥丸的那一杯。
    “你,你是誰?”
    顧安邦雖然渣,但是不缺乏見識,眼前此人表現出來的,已經超越世俗人範疇。
    所以他立馬就抬出身後的背景,“我可是那個顧家的人。”
    常書青淡淡看著顧安邦,沒有說話,他在把我對顧家人的評價,與顧安邦進行重疊。
    一時間,屋內靜謐異常,顧安邦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他有心逃跑,想想兩個保鏢的下場,到底沒有做出這種蠢笨舉動。
    倒是陸清瑢,臉上看不出悲喜,隻是眼睛晶亮,此時眼裏隻有常書青。
    “也沒應天說的那麽蠢笨嘛。倒是嘴臉真的不可一世。”
    許久之後,常書青才緩緩開口,卻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靠著倒賣小藥丸傳承發家,果然是暴發戶嘴臉。”
    打柳人世家相互之間的傳承無法兼容,但是煉丹煉藥卻不在其列。
    顧家在打柳人世家有些名氣,煉丹煉藥卻有其他世家不具備的優勢,真正讓人忌憚的還是他們的用毒手段。
    “閣下身為打柳人,對世俗中人出手,這已經違反了打柳人的規則,你不怕……”
    “聒噪!”
    常書青淡淡一哼,一股陰靈迸射而出,頓時將顧安邦剩餘的話全部堵在了喉嚨裏。
    陰靈的強大和森冷,令得顧安邦差點魂飛魄散。
    “打柳人有個屁的規則。滾回去通知顧家,就說常家常四兒不日上門拜訪,讓他們洗幹淨屁股等著。”
    說著話,常書青伸手一揮,強大的陰靈卷著顧安邦飛出了大門外。
    他則是端起酒杯將裏麵的酒水往嘴裏一倒,再次喃喃自語:“那家夥把小回天吹的那麽神,我倒是要見識見識,是不是真有那麽神奇,咦……”
    他喝酒的動作實在太快,等陸清瑢開口準備阻止的時候,他已經滿麵紅潮,呼吸急促,隻是他還有點不自知。
    等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陸清瑢已經站到他身邊,解下了一排衣扣。
    我們的車剛進省城,突然就下起了驟雨。
    整個天幕都被黑雲籠罩,雨點如豆,驟如箭矢地奔向大地。
    不多時地麵就開始積水,似要將整個大地淹沒。
    寶楞有些擔憂地說:“這雨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會引發洪災吧?”
    我還打趣寶楞說:“你什麽時候學會看天色了?”
    寶楞搖搖頭,說:“不會看,就是擔心家裏也下這麽大,太太的房子會不會被淹?”
    對此我倒是不擔心,家裏有單於奶奶住著,前山柳林下還有鍾馗鎮著,就是淹,也淹不了外婆的房子。
    陸同親自駕著車送我們入城,快到目的地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然後表情怪異地對馬小東說:“新家主,找到陸清瑢和你們的同伴常書青可。”
    馬小東沒注意到陸同的神情變化,問:“他們都沒事吧?”
    陸同說:“顧安邦被攆走了,陸清瑢和您的同伴,他們……”
    “他們怎麽了?”
    麵對馬小東的追問,陸同始終表情怪異,但是再不肯吐一個字。
    一直等我們到了那家酒店,站在門外聽到裏麵疾風驟雨一般的戰況,我們才知道陸同的表情怪異意味著什麽。
    我不得不佩服常書青的本事,他在裏麵酣暢淋漓地大戰了四個小時,出來的時候依舊神采奕奕。
    剛讓我們意外的是,四個小時的大戰,陸清瑢居然和常書青戰了個旗鼓相當。
    兩人一同神采奕奕地將我們迎進房間,我覺得常書青就是故意的,他在通過房間裏的狼藉,向我們,主要是向我炫耀他的神勇。
    特別是看到五花大綁的虞幼魚被我扛在肩上,他甚至對我擠眉弄眼,充滿挑釁。
    我隻是冷笑了一聲,然後將堵在虞幼魚嘴上的布條取掉。
    常書青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因為虞幼魚說:“常四兒,你死定了,餘生姑奶奶我和你不死不休。”
    陸清瑢似是以為她做錯了事,連忙把虞幼魚叫姐姐,然後說:“姐姐莫要怪常郎,他是中了顧安邦的毒,與我歡好隻是為了幫他解毒。”
    常書青無語地指著我,對陸清瑢說:“你解釋個嘚兒啊,那女人是他的婆娘。”
    陸清瑢眼裏的失落肉眼可見地消失,隨後不解地問常書青為什麽那麽害怕。
    常書青幽怨地說:“那兩口子都是孤煞命,詛咒誰誰死。”
    陸清瑢想要躲到常書青背後,突然從馬小東身上嗅到熟悉地氣息,她愕然一愣,隨即本能地跪倒在地,“陸清瑢,見過新家主!”
    常書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隨後破口大罵:“應天,你特麽的真是王八蛋,把我支走,好處全給了馬小東?”
    我笑著說:“來省城是你自己的選擇,而是你不是也有所得嘛。”
    “滾!”
    常書青憤恨罵我一聲,扶起陸清瑢,說:“老子以後還得給馬小東下跪,看他臉色?”
    馬小東嘿嘿直樂,“青哥,咱們以後各論各的,我叫你青哥,你叫我家主,我們兩不耽誤。”
    常書青氣憤不已,一個勁地說我不公平,有好處都是緊著身邊人,就沒考慮過他。
    他其實冤枉我了,寶楞也好,馬小東也罷,真的就隻是機緣巧合而已,我沒有刻意為他們求什麽。
    倒是在捋陸家的《禦靈圖》時,我似乎找到了打柳人傳承不能兼修的症結。
    “真的?”
    常書青得知此事後又驚又喜,我們換了房間各自安頓之後,他就迫不及待地找到我,直接將常家的本訣拍在了我的麵前。
    我詫異不已,說:“你家裏不是不同意給我觀閱嗎?”
    他賊兮兮說:“我自小就不聽家裏人的話,不然家裏那麽多人,怎麽會把我推出來應劫?這次從家裏走的時候,我就把本訣偷了出來。”
    原來他早就打好了注意,但是到現在才把東西拿出來,看樣子他其實一直都還在猶豫。
    我把本訣推了回去,說:“禁製是天道下的,不在你們的本訣裏,而是在你們的血脈陰靈裏。”
    常書青愕然,問我:“啥意思,要通過更改血脈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我說:“理論上是這樣,不過現在有個更簡單的辦法。”
    “什麽辦法?”
    “放開你的靈魂,讓我進去走一圈,禁製自解。”
    常書青看了我兩眼,毫不猶豫地放開了神識。
    這次輪到我有些愕然了,若是讓我進入他的靈魂裏走一圈,那就表示他的靈魂將打上我的標識,也將承受我的因果。
    我知道常書青求得是什麽,但是他的果斷依舊讓我動容。
    因為我的路不見得能夠走通。
    若是我敗了,那他也將毫無退路。
    當我的氣息明確地在常書青的靈魂裏留下印記以後,常書青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的實力明顯沒有變強,但是卻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哈哈,我感受到那種感覺了。”
    常書青賊眉鼠眼地朝我擠眉弄眼,張開嘴巴無聲地朝我吐了兩個字:“翻天!”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依舊賊笑不已,賤不兮兮地說:“我知道,我懂,偷偷地幹活,打槍的不要。”
    我說:“最遠的那個點,點亮了。”
    他這才正經起來,我問:“應劫要開始了?”
    我搖搖頭,空白印章上的圖案輪廓已經浮現在印章表麵,但是空白印章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蘇醒。
    這該是意味著應劫還沒有開始。
    常書青皺眉問:“是不是這並不是你點亮命燈的方式?”
    我覺得不是,空白印章的意識蘇醒,應該就是我的命燈所在。
    不過我還是問了一下常書青他們點亮命燈的方式。
    常書青說:“我們的簡單,就是在祖祠裏立起我們的本命七星燈,以本命陰靈點燃即可。若是死了,命燈即滅。當然,若是覺得走不下去,也可以自己滅了命燈認輸。”
    所以,他們的應劫是有退路的。
    我不由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搞錯了點亮我的命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