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愛心接力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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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如注,傾盆而下,狠狠衝刷著臨時搭建的物資倉庫。倉庫的鐵皮屋頂被砸得劈啪作響,屋簷下的雨水匯成一道道密集的簾幕,在地麵砸出無數大小不一的水窪,渾濁的泥水順著地勢蜿蜒流淌,仿佛要將整個村莊都浸泡在這片潮濕裏。
    老軍人李建國站在倉庫門口,脊背佝僂得像一張拉滿的弓。他緊攥著軍功章的手心裏全是黏膩的汗,銅質勳章的邊緣被歲月磨得鋥亮,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沉穩的光——那是他1979年在南疆參戰的紀念,勳章背麵的刻字早已被摩挲得模糊,卻深深烙印在他心裏。三天前,他在村口公告欄那張被雨水泡得發皺的紙上,看到了堤壩重建急需水泥的消息,轉身就踉蹌著回家,摸出了壓在樟木箱底的紅綢布。綢布邊角已經泛黃起毛,裏麵小心翼翼地裹著三枚軍功章和一張同樣泛黃的立功證書,證書上的字跡雖已褪色,卻仍能辨認出“一等功”三個遒勁的字。
    “同誌,我就想換些水泥收據。”老人的聲音帶著雨後的沙啞,他將紅綢布輕輕往物資捐贈處的桌子上推了推,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些榮譽是黨給的,是國家給的,現在國家需要,我不能藏著掖著。”
    誌願者小陳正低頭核對捐贈清單,聞言猛地抬頭。他看見老人眼角的皺紋裏還沾著泥點,洗得發白的舊軍裝袖口磨出了毛邊,領口處的紐扣鬆鬆垮垮,用一根細麻繩勉強係著。這模樣忽然讓他想起爺爺總掛在嘴邊的話“國家有事,軍人就得第一個站出來,死都得往前衝。”小陳的鼻子倏地一酸,伸手去接紅綢布時,指尖不小心觸到老人的手,那雙手粗糙得像老樹皮,布滿裂口,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溫度。
    消息隨著村口那隻鏽跡斑斑的大喇叭傳了出去,帶著電流的雜音在雨幕裏擴散。最先響應的是鎮子裏的貨車司機王鐵蛋。他正叼著煙蹲在修車鋪門口,手裏把玩著扳手,聽完廣播裏老軍人捐軍功章的事,“啪”地把扳手往地上一摔,震起一片塵土。“劉哥,我那輛東風車這周不跑長途了!”他扯著大嗓門喊,煙卷在嘴角顫了顫,“給堤壩送水泥去!一分錢不要,義務勞動!”
    修車鋪老板劉滿囤正蹲在車底下換輪胎,聞言從車底探出頭,滿臉油汙也遮不住眼裏的光。他往王鐵蛋的安全帽上狠狠拍了一巴掌“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算我一個,我把麵包車開出來,幫著拉鋼筋!正好前陣子剛換的新輪胎,跑起來穩當!”
    此時的縣城建材市場裏,恒遠鋼材店的老板陳建軍正對著賬本唉聲歎氣。賬本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像一群調皮的螞蟻,看得他眼暈——高強度鋼材庫存告急,供應商那邊說要等下周才能補貨,可堤壩重建的工期根本等不起。妻子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菊花茶進來時,正聽見他對著手機裏循環播放的捐贈倡議書嘟囔“不是不願意捐,實在是手裏沒貨啊……”
    茶幾上的電視裏,本地頻道正在重播對老軍人的采訪。記者舉著話筒追問“大爺,您真舍得把軍功章換物資?這可是您一輩子的榮耀啊!”鏡頭裏的李建國笑得滿臉褶子,憨厚得像個孩子“榮耀哪有老百姓的房子和田地金貴?當年打仗的時候,老百姓把最後一口糧都塞進我們挎包,現在該我們報答了。”
    “啪!”陳建軍突然一拍桌子,茶杯裏的水都濺了出來。他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走,“老婆,把庫裏剩的二十噸螺紋鋼全裝上車,咱親自送去工地!不夠的我再去隔壁幾家店借,總能湊齊!”妻子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轉身從衣櫃最深處翻出了那條壓箱底的紅圍巾——那是女兒去年當兵時寄回來的,說新疆風大,讓爸爸出車時圍著擋風沙。她把圍巾疊得整整齊齊,快步追了出去,塞進丈夫的工裝口袋裏。
    暮色四合時,雨還沒有停歇的意思。第一支民間運輸隊頂著雨霧駛進了工地。王鐵蛋的東風貨車大燈像兩柄利劍,刺破濃密的雨霧,車鬥裏的水泥袋碼得像小山一樣整齊,上麵蓋著他去年跑新疆時買的花棉被——那是他媳婦親手縫的,裏麵塞了厚厚的棉絮,此刻正嚴嚴實實地罩在水泥袋上,生怕雨水滲進去打濕了水泥。
    陳建軍的皮卡後麵跟著三輛裝滿鋼材的小貨車,都是他挨家挨戶借來的。他跳下車時,褲腳已經濕透,凍得打了個哆嗦。抬頭望去,工地上的燈串沿著堤壩蜿蜒鋪開,像一條發光的銀蛇,照亮了正在冒雨卸沙袋的誌願者們。他們的雨衣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卻沒人喊一聲累,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號子。
    “陳老板,您這鋼材可真是雪中送炭啊!”項目經理老李握著他的手使勁搖晃,眼角的皺紋裏還沾著泥點。他忽然瞥見陳建軍工裝口袋裏露出的半截紅圍巾,話頭一轉,“這圍巾……是家裏有人當兵?”陳建軍點點頭,老李的眼睛亮了“巧了!當年我爹也是基建兵,退伍時啥榮譽沒要,就留了句話‘國家的事,半點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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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建軍喉頭一緊,摸出煙盒想遞煙,目光卻被工地圍牆上那張歪歪扭扭的手繪標語吸引住了。標語是用紅漆寫的,筆畫深淺不一,顯然是匆忙間畫上去的“老英雄換水泥,咱老百姓換真心!”他吸了吸鼻子,把煙又塞回了煙盒。
    更遠處的田埂上,一串手電筒的光正搖搖晃晃地朝工地走來。那是附近村莊的村民們,他們排著隊,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濘裏。有人扛著自家編的竹筐,裏麵裝著剛從地裏摘的黃瓜、西紅柿,還有用保溫桶裝著的涼茶;有人推著獨輪車,車上堆著洗得幹幹淨淨的舊木板,車把上還掛著兩件雨衣,說是能給工人搭臨時休息棚;甚至有個老奶奶拄著拐杖,讓孫子背著一籃子煮好的雞蛋,一步一滑地跟在隊伍後麵。
    穿紅馬甲的大學生誌願者舉著登記本跑前跑後,筆尖在潮濕的紙頁上沙沙作響,仔細記下每一筆捐贈。“張大爺,您捐的十斤綠豆湯,備注裏給您寫‘解暑專用’!”“李奶奶,這五十個雞蛋我記上了,您慢點走,這邊滑!”他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的清亮,在雨聲裏格外動聽。
    深夜的物資倉庫裏,小陳蹲在地上整理收據,紙頁被雨水打濕了邊角,字跡有些模糊。忽然,身後傳來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響。他轉頭一看,是個穿藍色校服的小姑娘,正踮著腳把一個粉色的儲蓄罐往桌子上倒,硬幣滾了一地,有一毛的、五毛的,還有幾枚一塊的,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姐姐,這是我攢了半年的零花錢,能買多少水泥呀?”小姑娘的頭發上還沾著雨珠,發梢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書包帶子磨出了毛邊,卻從書包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小心翼翼地往小陳手裏塞,“這是我寫的加油信,能貼在工地上嗎?”
    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鉛筆印深深淺淺,最後畫著個戴著安全帽的小人,小人手裏舉著一麵小紅旗,旁邊寫著“謝謝你們保護我們的家,我長大了也要當英雄!”小陳的鼻子突然一陣發酸,他想起白天李建國老人把勳章交過來時,指尖在勳章上輕輕摩挲了三下,像是在和並肩作戰的老朋友告別。那些勳章此刻被小心地收進玻璃展櫃,旁邊貼著張用毛筆寫的紙條“暫借軍功章,換得萬家安。”
    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卻仿佛沒那麽冷了。工地上的燈越點越亮,一盞盞馬燈沿著堤壩排開,像一串溫暖的星辰。不知是誰在食堂門口支起了一口大鍋,木柴在灶膛裏劈啪作響,白汽蒸騰中,有人送來剛蒸好的白麵饅頭,熱氣騰騰的;有人拎著一桶熱薑湯,薑味混著紅糖的甜香在雨裏彌漫。
    王鐵蛋蹲在卡車旁啃饅頭,就著雨絲吃得津津有味。他看見陳建軍正幫著大學生誌願者給鋼材編號,工裝口袋裏的紅圍巾被風吹得飄了起來,像一麵小小的旗幟。遠處的攪拌機重新轟鳴起來,“轟隆轟隆”的聲音混著雨聲、人聲、號子聲,織成一片滾燙的夜色。
    這一晚,物資捐贈處的登記本寫滿了整整三冊。老軍人的軍功章被擺在臨時指揮部的窗台上,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仿佛在靜靜注視著這一切。沒有人知道,當李建國把勳章推出去時,渾濁的眼睛裏閃過的是1963年的畫麵——那年發大水,他還是個年輕的士兵,背著村裏的老大娘趟過齊腰深的洪水,老大娘把懷裏揣了一整天的窩頭塞給他,說“娃,吃飽了才有力氣救人。”
    就像此刻,當貨車司機們連夜轉運物資,駕駛室裏的保溫杯裝著妻子煮的熱粥;當孩子們把儲蓄罐裏的硬幣倒出來,眼睛裏閃著亮晶晶的光;當企業家們咬著牙送來緊缺的鋼材,心裏想的是“虧了錢也不能虧了國家”——所有人心裏都有個樸素的念頭“當年國家護我們周全,現在我們護國家安定。”
    雨漸漸小了,天邊泛起一絲微光。工地上的人們還在忙碌,他們的身影在晨光裏拉得很長,像一個個大寫的“人”字,在這片飽經風雨的土地上,續寫著關於守望與相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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