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組提交的結案報告，像一顆裹著驚雷的炮彈，在市政府、紀委、檢察院等相關部門炸開了鍋。當那份厚達百頁、附帶密密麻麻證據的卷宗被攤開在會議桌上時，連深耕紀檢工作二十餘年、見慣風浪的紀委張書記都猛地攥緊拳頭，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杯裏的茶水濺出一圈水漬。
    “簡直膽大包天！無法無天！”他指著卷宗裏複印的轉賬記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裏滿是怒火，“新壩是下遊三十萬老百姓的‘生命線’，他們竟敢用標號不足的劣質水泥糊弄施工？這不是謀財，是拿幾十萬人的身家性命當兒戲！”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所有人盯著文件上“300噸不合格水泥流入工程”“累計行賄金額超800萬元”的字樣，臉上滿是凝重。
    檢察院的行動快得驚人。收到紀委移交的案件材料後，辦案組連夜製定抓捕計劃，不到三天便收網。當晚十點，水泥供應商王老板正摟著濃妝豔抹的小姐，在市中心最高檔的ktv包廂裏扯著嗓子唱《朋友》，包廂內煙酒味混雜著香水味，奢靡得令人作嘔。突然，包廂門被猛地推開，身著製服的檢察官帶著法警魚貫而入，冰冷的手銬“哢嗒”一聲鎖住了他的手腕。
    “你們幹什麽？知道我是誰嗎！”王老板酒意瞬間醒了大半，掙紮著想要掙脫，卻被法警牢牢按住。被帶出包廂時，他那件價值幾萬的阿瑪尼西裝蹭過走廊滿是油汙的垃圾桶，深色麵料上沾了一大片黏膩的汙漬——就像他那些靠偷工減料、行賄受賄得來的，見不得光的髒錢。
    審訊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光線直射在王老板臉上，將他眼底的慌亂照得無所遁形。起初，他還抱著僥幸心理狡辯，一會兒說“水泥強度波動是正常現象”，一會兒又聲稱“轉賬是正常的生意往來”。直到檢察官將一疊蓋著紅章的檢測報告和進貨單“啪”地甩在他麵前，聲音冷得像冰“這批標注‘425’的水泥，經第三方機構檢測，實際強度連‘325’的最低標準都達不到，你敢說你不知情？”
    檢察官的手指劃過文件上用紅筆圈出的劣質水泥批次，語氣愈發嚴厲“還有這筆去年三月轉給物資科李科長的五十萬，銀行流水備注寫的是‘建材款’，但李科長的賬戶當天就把錢轉給了他兒子的留學賬戶，當我們查不出來？”
    鐵證如山，王老板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雙腿一軟，癱在椅子上像一攤沒骨頭的爛泥，原本油光滿麵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斷斷續續地交代了如何在水泥裏摻加廉價粉煤灰充數，如何通過三家空殼公司走賬掩蓋行賄痕跡，最後甚至擠出幾滴眼淚，哭喪著臉求輕判“檢察官同誌，我上有八十歲老母要養，下有上學的孩子……求你們給我一次機會。”
    “你的老母住在市郊價值千萬的江景別墅裏，雇著兩個保姆照顧；你的孩子在國外讀私立高中，一年學費抵普通人家十年收入。”檢察官冷笑一聲，將一份調查取證的照片甩在他麵前，“下遊那些住在江邊平房裏的老百姓，他們的父母兒女，誰來保？”王老板看著照片裏簡陋的民房和江邊巡邏的防汛人員，羞愧地低下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施工方張經理的下場比王老板更狼狽。被抓時，他正躲在銀行室的隔間裏，手指飛快地在手機銀行上操作，屏幕上還停留在給小三轉款五十萬的確認界麵。見辦案人員衝進來，他慌不擇路，竟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張一百萬的銀行卡，塞到帶頭檢察官手裏，聲音發顫“一點小意思，您通融一下，放我一馬，以後還有重謝。”
    他沒料到，這番話被檢察官身上的記錄儀完整錄了下來。法庭審理時，當公訴人當庭播放這段“我給你現金，你放我一馬”的錄音，旁聽席上的哄笑聲差點掀翻屋頂。張經理漲紅了臉，頭埋得低低的，連辯護律師都忍不住別過臉去。
    最具戲劇性的當屬物資科李科長。他聽說王老板被抓的消息後，嚇得徹夜難眠，連夜從家裏翻出一個沉甸甸的木箱，抱著去上司家“求情”。據說箱子裏裝的是“祖傳古董金條”，結果剛走進上司家所在的單元樓，就被蹲點的警察逮個正著。經鑒定，那箱金光閃閃的“金條”，全是裹著一層鍍金的黃銅，連成色最差的金條都算不上——這個平日裏收受賄賂時精明得很的科長，到頭來竟被騙子坑了一把。
    一審判決那天，市中級人民法院門口擠滿了人。有自發前來的市民，有附近工地的工人，還有不少媒體記者。當法官穿著法袍，用洪亮的聲音念出“被告人王某某犯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行賄罪，數罪並罰，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罰金五百萬元”時，人群裏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人舉著“嚴懲工程碩鼠”的紙牌，有人朝著押解犯人的囚車啐了口唾沫，罵聲和叫好聲交織在一起。
    張經理被法警押出來時，他老婆穿著一身名牌，從人群裏尖叫著撲過來，嘴裏喊著“我家老張是被冤枉的”，結果被法警攔住。失去支撐的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手裏還緊緊攥著一張剛買的重點學區房房產證——那是張經理用贓款給兒子買的，如今早已被法院查封，即將進行司法拍賣。
    政府借著這起案件的震懾力，趁熱打鐵，出台了《全市水利工程質量終身追責製》。文件裏白紙黑字寫著“凡在水利工程建設、監理、驗收等環節弄虛作假、徇私舞弊者，無論是否退休、是否調離崗位，一律追查到底，終身追責。”
    住建局的公告欄裏，貼滿了涉案12名人員的照片、職務和判決結果，每張照片下方都用紅筆標注著“終身禁止參與水利工程建設相關工作”。公告欄旁邊新掛的紅色標語格外刺眼，上麵寫著“建百年工程，留一世清名；鑄質量防線，護萬家平安。”
    消息傳到新壩工地時，老李正和工友們一起拆換之前用劣質水泥澆築的壩體。他拿著鐵鍬，狠狠鏟掉一塊鬆動的混凝土，啐了口唾沫“早該這樣了！這些蛀蟲不除，咱們幹活都不踏實！”他抹了把臉上的灰，露出一口黃牙笑了，“現在好了，貪官抓了，製度也改了，這下夜裏能睡得踏實，修出來的大壩，也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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