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柳為寧將病曆本小心地收好。
    柳為蘭安頓好父母後，對柳為寧說道：“檢查下來問題不大，後天我們就回去了。”
    柳為寧有些意外，“這麽快，不再多待幾天？”
    柳為蘭搖搖頭，“文工團還有別的演出任務，這次來京市的表演已經全部結束了，這幾天是團裏額外給我們放的假。”
    她拍了拍小妹的手，認真說道：“為寧，媽動手術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之前去過大哥家了，雖然大哥疼媳婦，但大是大非上麵還是拎得清的，他給了我兩百塊錢。”
    “加上我和你姐夫的工資，給咱媽買藥看病不成問題。”
    “你和達誌都還在上學，二姐就不跟你們要錢了，照顧好自己，就是對家裏最大的貢獻。”
    柳為寧不依，急急地從背包裏拿出二百塊，硬塞到柳為蘭的手裏，“二姐，這些錢雖然不多，但你拿著。”
    眼見柳為蘭不收，柳為寧沉下臉，“二姐，這些錢不是給你的，是給咱媽的。”
    “要是買藥用不上，你看看再給咱爸咱媽買點啥。”柳為寧不由分說地將鈔票塞進柳為蘭的衣服口袋裏，甚至還將外麵的扣子扣好，用力拍了拍，生怕柳為蘭再打開似的。
    柳為蘭看小妹堅持，無奈地歎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柳為寧的頭，又心疼又欣慰，“為寧啊，你在京市讀書這幾年，真是長大了。”
    “我知道你和達誌都懂事，不想給家裏增加負擔，沒有大事都不跟家裏開口要錢。”
    “不管是讀書的學費還是生活費，甚至連你買房子……你都沒跟家裏開過口。”柳為蘭說著，忍不住眼泛淚花，“媽每次說起來這些事情都掉眼淚，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你們。”
    原本坐在客廳裏的劉愛玲，自然聽到了廚房兩個姑娘說話的聲音。
    聽到這裏，劉愛玲沒辦法繼續裝聾，招呼著兩姐妹過來。
    看著母親通紅的眼睛，柳為寧心裏也難過，隻能硬挺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為寧，”劉愛玲拉著小女兒的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像小時候那樣，“媽知道，你和達誌都不容易。媽也想好好的，能夠成為你們的助力，但是媽的身體不爭氣……”
    劉愛玲一邊說，豆大的眼淚一邊砸在柳為寧的手背上。
    明明隻有幾滴，柳為寧卻覺得力透紙背，整個手臂都被砸得生疼。
    這種疼痛順著血液，一直輸送到心髒上。
    “媽，您別這麽說，”柳為寧用力抽了抽鼻子，“我和三哥都二十了，自己掙錢養活自己是應該的。”
    “您別多想，我們從來都不覺得您是個累贅。真的。”柳為寧看母親哭得難過，忍不住用袖子替她擦眼淚。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那種從能跑能跳的健全人，一下子被病痛擊倒的落差感，不是每個人都能絲滑地適應。
    柳為寧前世就經曆過，所以比任何人都清楚，劉愛玲現在心裏有多煎熬。
    劉愛玲點點頭，柳校長黯然地歎氣，“姑娘們，爸媽給你們添麻煩了。”
    柳為蘭著急解釋，“爸，媽，我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柳為寧補充道，“爸，媽，你們給了我們生命，哺育我們長大，供我們讀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媽媽。”
    “小時候你們照顧我們，現在，該是我們照顧你們的時候了。”柳為寧破涕為笑，努力緩解氣氛。
    柳校長點點頭，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姑娘說得對！”
    柳為蘭轉移話題，“錢我收下了，既然我收了你的，那你三哥那份我也就收下了。”
    柳為蘭說著，從包裏掏出另一個信封。
    “這是達誌走的時候，偷偷塞給我的。”
    “本來我也沒打算要，今天想著交給你，等他回來了，你再還給他。”
    “既然大家都給了，那我可就一視同仁地照單全收了啊。”柳為蘭說著，將信封慢慢放回了自己包裏。
    柳為寧的目光落在二姐的外套上，隔著布料，她仿佛看到了曾經遠在他鄉，一無所知的自己。
    時隔多年，柳為寧終於有機會，在給母親治病這件事上，盡自己的一份力。
    不夠，遠遠不夠。
    柳為寧在心裏對自己說。
    送二姐一家和爸媽上了火車後，柳為寧馬不停蹄地坐車前往大觀園。
    張弛還在老地方，百無聊賴地坐在躺椅上，手裏捧著一本畫冊，半天也不見他翻一頁。
    “張老板。”柳為寧站定，笑眯眯地打招呼。
    張弛一個激靈站起來，畫冊跌落在地，他也沒顧得上撿。
    “柳為寧同誌，你怎麽有空過來？”張弛臉上堆起笑容。
    “最近在忙著實習的事，總是走不開。今天有空，過來看看你又收到什麽好東西。”柳為寧說著，目光仔細在張弛的攤位上逡巡。
    張弛笑著將那個神秘的塑料袋拿出來，對柳為寧招手，“不用看了，柳為寧同誌，都在這裏呢，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我壓根就沒往出賣，等著你過來拿。”張弛說著，獻寶似地從袋子裏掏出幾個杯子，水壺，甚至還有一塊斷了一半表帶的手表。
    張弛將這些東西一一擺出來，自己都沒忍住笑。
    “柳為寧同誌，自從認識了你，我都不知道我是幹古董生意，還是幹收廢舊了。”
    “答應給你留意這些老物件以後啊，我的古董沒收到幾個，這方圓百裏以內的垃圾場老板，都跟我混成了兄弟。”
    柳為寧撲哧一笑，“那我這算不算給你開辟了新的業務？”
    張弛嘿嘿地笑著，見柳為寧沒說什麽，老神在在地比出了一個手掌。
    “五百？”柳為寧蹙眉，買了小院子以後，又給了母親兩百塊，自己身邊的錢不多了。
    張弛擺擺手，“你說這話就是打我臉了，五十！”
    柳為寧驚到了，這次可不僅僅是畫冊，還有手表呢。
    張弛看到她的表情，就猜到她要說什麽，忙不迭地解釋，“這手表有年頭了，是海蝶廠出的第一批產品，要不是因為現在停產了，配不到合適的表帶，加上裏麵的零件泡了水，不能用了，我根本就收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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