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古門初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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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卷著殘雪掠過蒼梧宗焦黑的斷牆,沈玲心站在主峰廢墟前,指尖輕輕撫過戰武盟青鸞旗上凝結的冰碴。
    昨夜與幽冥界主的大戰耗盡了她全身靈氣,此刻每抬一步都像踩著棉花,但當她望見山腳下正在清理瓦礫的弟子們——阿福正扶著受傷的雜役搬木料,雲裳的劍穗在雪地裏掃出半條通路,連向來沉默的藥堂弟子都捧著藥簍穿梭其間——胸腔裏那團火便燒得更旺了。
    “盟主。“謝承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幾分克製的擔憂。
    他手中的符簡泛著幽藍微光,正是風無痕臨終前塞給沈玲心的那枚。“青冥穀的方位確認了,那處遺跡的靈氣波動......“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肩頭未愈的血痕,“比我們預想的更接近玄凰金葉墜的頻率。“
    沈玲心轉身時,金葉墜在頸間輕晃,殘留的溫熱透過布料熨著心口。
    她想起鳳昭傳承裏那些支離破碎的畫麵:赤焰焚天的山穀,金羽鋪就的殿階,還有最後那道被黑霧遮蔽的身影——那是她自獲得金葉墜以來,第一次在傳承記憶裏看見未被血汙覆蓋的景象。“去青冥穀。“她將符簡收進袖中,聲音輕卻堅定,“我需要徹底掌控玄凰之力,否則下一次裂隙再開......“
    雲裳的劍鞘“當“地磕在石階上。
    這位總愛把碎發別在耳後的女修此刻發繩鬆散,劍穗上還沾著幽冥界的黑血:“我跟你去。“她抹了把凍紅的鼻尖,“上次在通幽穀被那鬼東西陰了道,這次總得討回來。“
    青蓮從藥囊裏摸出顆養氣丹,輕輕塞進沈玲心掌心。
    她素白的衣袖上還沾著治療外傷的草汁,說話時嗬出的白霧裏帶著淡淡的藥香:“穀中幻境多,我的草木訣或許能探路。“
    謝承鈞指尖轉著枚鎮魂符,符紙邊緣騰起細小的金焰:“符道本就該與天地同息,若真能尋到上古傳承......“他忽然笑了,眼尾微挑的弧度像沾了雪的梅枝,“算我一份。“
    四人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長,直到完全融進青冥穀的霧靄裏。
    青冥穀的霧比想象中更濃。
    沈玲心剛踏入穀口,眼前便浮現出蒼梧宗完好時的模樣——晨鍾響徹山巔,外門弟子捧著藥簍說說笑笑,她自己正蹲在井邊洗著滿是泥汙的衣服,林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玲心,今日的靈米我多領了半袋......“
    “是幻陣!“雲裳的劍刃劃破虛空,清脆的劍鳴驚散了幻境。
    沈玲心踉蹌一步,額角已滲出冷汗——這幻境竟精準複刻了她最不堪的記憶。
    她轉頭看向青蓮,後者正將一片沾露的蘭葉按在眉心,指尖泛著淡綠靈光:“草木的氣息被扭曲了,前麵三十步有棵千年古鬆,鬆針上的露水沒有被幻陣浸染。“
    謝承鈞快速結印,三張鎮魂符分別貼在四人腳邊。
    符紙遇地即燃,騰起的青煙在霧中畫出三道金線:“跟著線走,幻陣最怕的就是心竅清明。“
    不知穿過多少重幻境,當沈玲心的靴子碾過一片碎玉般的冰晶時,霧靄突然退潮般散開。
    一座足有十丈高的石門矗立在眼前,門扉上的凰紋在晨霧中泛著暗金,每根翎羽都像是活的,隨著呼吸般的節奏起伏。
    石門正前方,立著位銀甲老者。
    他的鎧甲布滿細密的紋路,在晨光下折射出星子般的微光,而他的麵容......竟與鳳昭傳承裏那道模糊的背影有七分相似。
    “擅闖凰裔聖地者,死。“
    老者的聲音像寒鐵擦過石麵,震得沈玲心耳鼓發疼。
    他揮袖的瞬間,天地靈氣瘋狂湧動,凝聚成一柄足有兩人高的靈刃,刃身流轉著與金葉墜同源的赤芒,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小心!“雲裳的劍先一步出鞘,青鋒劃出半月形劍幕,試圖攔截靈刃。
    但那靈刃卻像穿過虛影般徑直穿透劍幕,刃尖離沈玲心咽喉隻剩三寸——
    沈玲心瞳孔驟縮。
    她甚至來不及拔劍,本能地運轉凰血淬體。
    金葉墜瞬間滾燙如熔金,鳳凰虛影從她背後衝天而起,展開雙翅將她護在中間。
    靈刃劈在鳳翼上,爆發出刺目的金光,震得她後退三步,膝蓋幾乎撞在冰晶上。
    “左側!“謝承鈞的低喝傳來。
    他不知何時已在老者身側布下九張定身符,符紙泛著幽藍光芒,正試圖鎖住老者的靈氣流動。
    青蓮則掐著法訣,身邊突然冒出數十株藤蔓,像活物般纏住老者的銀甲。
    老者卻連看都不看那些藤蔓一眼。
    他抬手輕揮,藤蔓便如被火灼般蜷曲成灰。
    但這一瞬間,沈玲心注意到他的眼底——那裏沒有殺念,隻有審視,像在看一柄需要淬煉的劍。
    “停手!“她突然收劍入鞘。
    鳳凰虛影隨之消散,金葉墜的熱度卻未退去,反而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湧。
    雲裳的劍停在半空,劍尖還滴著因急刹震出的血珠;謝承鈞的符紙懸在老者身側,光芒漸弱;青蓮的藤蔓纏到老者腳腕便不再前進,像在等她的指令。
    老者的靈刃也停住了。
    他凝視著沈玲心,銀甲下的喉結動了動:“你不怕死?“
    “怕。“沈玲心仰頭與他對視,雪粒落進她的睫毛,“但我更怕,連試都不敢試就放棄傳承的機會。“她抬手摘下金葉墜,舉過頭頂。
    赤金光芒從墜子中迸發,照得石門上的凰紋逐一亮起,仿佛被喚醒的活物。“玄凰金葉墜認我為主,鳳昭傳承裏有你的影子——“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您在等的,從來都不是入侵者,是繼承者。“
    老者的銀甲突然發出細微的嗡鳴。
    他伸手觸碰金葉墜的光芒,指節微微發顫:“當年那小丫頭總說,凰裔不該困在遺跡裏......“他猛地收回手,轉身時鎧甲相撞的脆響裏帶著幾分哽咽,“進去吧。
    凰心殿的門,隻為真心求道者開。“
    石門緩緩開啟的聲音像古鍾輕叩。
    一道金色光芒從門縫中湧出,照亮了沈玲心染血的衣擺。
    她剛抬起腳,頸間的金葉墜突然脫離鎖鏈,懸浮在半空。
    赤金光芒在虛空中交織,竟投射出一段模糊的影像——
    烈焰焚天的殿宇,金羽鋪就的長階,還有一位穿赤衣的女子背對著她。
    女子轉身的瞬間,沈玲心看清了她的麵容——與鏡中自己的臉,分毫不差。
    “玲心!“雲裳的驚呼將她拉回現實。
    金葉墜已重新落回她掌心,石門內的金光卻更盛了,隱約能聽見火焰燃燒的劈啪聲。
    沈玲心握緊金葉墜,溫度透過掌心直抵心髒。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三人:雲裳正擦拭劍刃上的冰碴,謝承鈞在整理被靈氣掀亂的發帶,青蓮捧著一株剛從石縫裏采的靈草——他們的影子被金光拉得很長,一直延伸進石門內。
    “走吧。“她率先踏入光中,“該看看,玄凰真正的傳承裏,藏著什麽秘密了。“
    門內的溫度陡然升高。
    沈玲心感覺有灼熱的風拂過臉頰,帶著幾分熟悉的親切感,像極了金葉墜第一次認主時,鳳昭傳承裏那團溫暖的火。
    她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在地麵投下淡淡的金芒——而在更深處,隱約能看見一座由火焰構成的大廳,廳中矗立著九根刻滿凰紋的石柱,每根石柱上都流轉著與金葉墜同源的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