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的腳步突然一頓，靴底碾碎了幾簇發光的苔蘚。
    暗綠色的粉末飄散開來，在她眼前織出一張模糊的網——那是從梅萊娜記憶裏提取的地形圖，此刻正在她腦海中劇烈翻湧。
    石壁不知何時開始向內收攏，嶙峋的岩層表麵滲出濃綠黏液。
    她下意識按住太陽穴，感受到血管下黑水的脈動，她通過給梅萊娜注射藥劑的機會，將黑水連接，窺探到她記憶中地宮的地形圖。
    “小薑？”章豐歌的聲音像是隔著一層水膜傳來。他的手懸在半空，沒敢觸碰她突然繃緊的肩膀。
    薑晨眨了眨眼，視網膜上殘留的熒光勾勒出三條岔路：左邊通往孢子集中區，岩縫裏探出的菌絲已經變異呈暗紫色的觸須；右側是變種巢穴，腐肉的氣味似乎能穿越石層抵達她的鼻尖；隻有前方那道幾乎被石筍封死的窄縫，在梅萊娜的記憶裏標注著“廢棄出口”。
    “穿過前麵就能出去。”她啞著嗓子說，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殘刀。刀柄上纏繞的異變藤蔓突然舒展葉片，親昵地蹭過她的手腕。
    岩縫比想象的更窄。
    薑晨側身擠進去時，石壁上黏膩的深綠色菌毯自動收縮，讓出一條潮濕的通道。她後頸的汗毛根根直立——這些本該攻擊活物的異變體，正在對她展示莫名的溫順。
    章豐歌敏銳地察覺到薑晨周邊異變植物的變化，他走到她的身旁，擋住這細微的變化。
    方羽不明所以，他沒有看到章豐歌的細微的舉動，隻是看著眼前突然停下來的兩個人，不解地問道：“怎麽了？”
    薑晨搖搖頭，迫使自己注意力集中，“快到了。”她繼續穿過岩縫隙，向前走去。
    從地堡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周邊的異變苔蘚似乎能夠根據她的呼吸調動著，但隨著她對體內黑水的調動，這些異變的植物開始對她產生詭異的親和力。
    這讓薑晨不得不去懷疑之前一直默認的一件事——穿越，根據何慧的記憶，地堡的人是從地球遷移過來了，那也就是她也可能是其中的一分子？
    薑晨回憶起休眠艙內空蕩蕩的容器，那些冰冷的玻璃罩裏麵沒有她的身體。
    而羅賓相關的記錄手冊裏麵也沒有她的名字，那她究竟是如何進入現在這具軀殼的？
    而那些在腦海中閃回的片段——究竟是這具身體原主的記憶，還是被刻意封存的過去？
    疑問如同地宮中蔓延的藤蔓，在她心頭瘋狂生長，卻找不到任何出口。
    “有光！”方羽壓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線天光從岩縫中滲入，三人依次爬出狹窄的通道。
    久違的陽光刺得薑晨眯起眼，她下意識抬手遮擋。
    方羽剛想往前走，卻聽見章豐歌突然低喝：“等一下。”
    章豐歌半跪在地，快速從戰術包中取出折疊望遠鏡。鏡頭中，一架印有懸塔標誌的飛行器靜靜停在地宮正門，但周圍巡邏的身影卻讓他眉頭緊鎖。
    “不對勁。”他將望遠鏡遞給薑晨，手指在槍套上輕叩，“看那些製服。”
    薑晨調整焦距，黑色製服上暗紅的紋章在陽光下泛著血色——這絕不是懸塔的裝備。更令人在意的是，這些人正在地宮入口處架設某種儀器，看起來像是……針對異變生物的。
    三人迅速隱入巨石的陰影中。薑晨的背緊貼著冰冷的石麵，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測：地宮裏聽到的腳步聲，會不會就是這群人在搜索什麽？而他們要找的，到底是什麽呢？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殘陽將地宮入口染成血色。
    一隊人影從幽深的通道中魚貫而出，為首的正是許久未見的諾曼教授。薑晨的瞳孔驟然收縮，握緊望遠鏡的手指關節泛白。
    諾曼的白大褂上沾滿可疑的汙漬，身後跟著幾個擔架，上麵躺著血肉模糊的傷員。
    更令人在意的是他身側那個陌生男人——剪裁考究的灰紫色西裝濺滿血跡，刀削般的側臉半隱在陰影中，如同蟄伏在岩石下的毒蛇。
    “教授，”男人慢條斯理地撣著袖口的血漬，聲音卻冷得像淬了冰，“我們損失了五個a級異能者，卻沒找到目標。”他轉動著左手拇指上的金屬扳指，每個字都帶著危險的韻律，“這筆買賣，可不劃算。”
    諾曼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鏡片反射著落日的暮光：“但那個能量防護罩……確實是意外收獲。”他指向地宮深處。
    男人想起在地宮裏看到的巨大能量防護罩，連他們的技術都無法破解，這確實是意外收獲。
    “防護罩外有明顯打鬥痕跡，但沒有屍體，說明他們還活著。”諾曼繼續分析，“克修利亞北麵是沙漠，其他出口都被你的人封鎖了，薑晨他們沒有飛行器，逃不掉的。”
    裝男人突然低笑出聲，笑聲讓遠處的薑晨後背竄起一陣寒意，他冷笑道：“教授，我的耐心有限。”說完便轉身上了飛行器。西
    薑晨緩緩放下望遠鏡，金屬鏡筒上凝結了一層薄霜。章豐歌敏銳地注意到她瞬間蒼白的臉色：“怎麽了？”
    薑晨仰頭望向剛升起的一彎新月，月光在她臉上投下冷冽的銀輝。
    “好消息是，”她聲音幹澀，“他們沒找到梅萊娜他們，我們的行蹤暫時不會被暴露。”
    “壞消息是——”夜風拂過她額前散落的碎發，露出那雙暗潮洶湧的眼睛。“他們在找的人，是我。”
    章豐歌的呼吸明顯一滯。遠處飛行器的引擎聲隱約傳來，像某種不祥的預兆。方羽的鏡片反射著冷月的光，掩去了他眼中的震驚。
    雖然距離太遠，但通過唇語，薑晨還是捕捉到了那個清晰的名字——他們要找的，正是她。
    夜風卷著沙礫掠過巨石，她突然意識到，地宮裏的逃亡，或許隻是這場獵殺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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