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緩緩睜開雙眼，視線由模糊逐漸清晰。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眼底泛著淡淡的青影，像是熬了許久未曾合眼。
    海天青原本黯淡的目光在捕捉到她蘇醒的瞬間，驟然亮了起來，像是熄滅的燭火被重新點燃。
    “薑薑！”她幾乎是瞬間撲了上來，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就倒下去了，怎麽叫都叫不醒……我們真的以為……”她沒再說下去，隻是把臉埋進她的肩窩，像是要確認她的存在。
    薑晨輕輕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嗓音低啞：“可能是……太累了。”她試著動了動手指，發現身體仍有些沉重，像是被灌了鉛，“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海天青猛地抬頭，眼眶微紅，隨即又像是怕壓到他似的，手忙腳亂地從她身上爬下來，嘴裏還絮絮叨叨地念叨著，“方羽的治愈異能對你完全沒反應，那個舊民族長派來的醫師也查不出原因，隻能說你像是……睡著了，可哪有睡著叫不醒的？”
    薑晨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裏微微一暖，又有些歉疚。
    “三天？”薑晨輕聲呢喃，這個數字在腦海中回蕩，激起一陣眩暈。她下意識攥緊了身下的床單，粗糙的觸感讓她意識到自己確實回到了現實。
    破碎的記憶如同暴風雨後散落的書頁，此刻正一頁頁自行飛回原位。
    薑晨緩緩低頭，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上。這雙看似普通的手，此刻卻仿佛帶著某種陌生的溫度。
    她突然明白了。那些在何慧意識中看到的畫麵不是幻覺——初代紅蟒被地堡人捕獲時，蛇卵囊泡中確實剝落出一個女人。更令人震驚的是，那個女人當時已經……
    懷孕！
    “原來是這樣……”薑晨的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掌心，仿佛在確認這具身體的真實性。記憶的斷層處仍是一片迷霧，但某些關鍵的碎片已經嚴絲合縫地拚接在了一起。
    但是她後麵的記憶呢？
    “薑薑？”海天青小心翼翼地喚道，手指輕輕拽了拽薑晨的衣袖。見對方沒有反應，她又湊近了些，聲音裏帶著些許不安：“你……還好嗎？”
    薑晨這才回過神來，發現海天青正用擔憂的眼神望著自己。那雙總是明亮的眼睛此刻蒙著一層薄霧，睫毛不安地顫動著。
    “嗯？”薑晨下意識應了一聲，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在空氣中。
    海天青咬了咬下唇，手指絞在一起：“對不起……”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畫著圈，“我之前不該那樣……不管你身上流著哪一方的血脈，但你就是你，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薑晨怔住了。她望著眼前這個別扭卻又真誠的少女，胸口泛起一陣莫名的酸澀。
    懸塔也好，舊民也罷，她從未真正將自己歸屬於任何一方。她的記憶深處，始終縈繞著那顆蔚藍色星球的影子，像一場醒不來的夢。
    即使現在知道了這具身體屬於舊民一族，她也隻是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接受一個無關緊要的答案。
    她的靈魂始終漂浮在這個世界的邊緣，像一縷無處落腳的遊魂。
    但那些逐漸複蘇的記憶碎片，卻殘忍地提醒著她：或許，她早已在這個世界存在了很久很久。
    薑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紛亂的思緒中抽離。她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手指，感受著力量在體內緩慢複蘇——不管過去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帶著大家安全離開。
    “章隊他們呢？”她撐著床沿坐直身體，聲音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海天青的表情突然變得局促起來。她不安地摩挲著衣角，眼神飄忽不定，最終還是在薑晨平靜的注視下敗下陣來。“懸塔……派來了一支隊伍，”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薑晨的反應，“據說是來參加舊民新一任繼承人的儀式……諾曼教授也在其中。”
    薑晨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節不自覺地繃緊。海天青咽了咽口水，繼續道：“章隊他……好像去查什麽事情了……”
    房間裏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薑晨垂眸，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翻湧的情緒。
    洪銳——這個名字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剮蹭著她的神經。那些未清算的賬，那些染血的記憶，此刻都在無聲地叫囂。
    “是嗎……”她輕聲說道，聲音平靜得可怕。當她再次抬眼時，海天青不由得後退了半步——那雙眼睛裏閃爍的，是獵手鎖定獵物時才有的冷光。
    ……
    “真令人意外，”凱恩雙手抱胸，嘴角掛著譏誚的弧度，目光在章豐歌和雷鳴之間來回掃視，“你們居然還能喘著氣站在這裏。”
    雷鳴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跨前兩步，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是你們幹的？！”聲音裏壓抑的怒火讓空氣都為之震顫。
    凱恩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兩個身著黑色西裝的壯漢瞬間閃出，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扣住了雷鳴的手腕。
    “是又如何？”凱恩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你們在懸塔生活這麽多年，早就是懸塔的財產了。”
    他抬起眼，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在這關鍵時刻，能為懸塔犧牲是你們的榮幸。至於你說的那個人——”他故意拖長聲調，“放心，我們用了最人道的方式，他走得很……安詳。”
    “畜生！”雷鳴雙目赤紅，脖頸上青筋暴起，被製住的手臂肌肉繃緊到極限。
    凱恩剛想繼續嘲諷，突然渾身一僵——一個冰冷的金屬物體毫無征兆地抵上了他的太陽穴。
    空氣中傳來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響，黑洞洞的槍口穩穩貼在他的太陽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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