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悅的指尖還殘留著數據流螢火般的光斑。
    她跪坐在晶化的岩石上，湛風滾燙的額頭貼著她鎖骨處的傷口，那裏滲出的血珠正詭異地懸浮在空中——整個靈源之地的時間流速似乎被某種力量扭曲了。
    "呼吸..."她顫抖著撕開湛風的作戰服，男人胸口浮現的星圖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
    那些遊走在經絡間的藍光讓她想起二十年前實驗室裏那些失控的能量管，被鎖在培養艙裏的實驗體們也是這樣渾身爬滿發光的裂紋。
    趙小弟殘破的機械義肢就躺在三米開外，紫外線手電筒的玻璃罩上還映著少年最後的笑臉。
    郝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晶化紋路已經蔓延到她的右耳垂，碎裂的皮膚下滲出細小的數據流。
    "當啷——"
    半塊染血的玉玨滾到腳邊。
    林掌門佝僂著背挪過來，褪去機械外殼的老人此刻脆弱得像風幹的核桃。
    他布滿老年斑的手掌按在湛風腕脈上，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大："這是...昆侖的星軌刻印？"
    淨化後的靈源之地開始下起光雨。
    那些懸浮在半空的黏液如同被陽光穿透的露珠，折射出無數個重疊的實驗室場景——二十年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們正在給培養艙安裝靈樞裝置，某個長發女人在監控畫麵裏突然轉身比出"暫停"的手勢。
    "第三代靈樞原型機用的是反向刻錄技術。"郝悅用牙齒撕開應急醫療包，晶化的左眼突然閃過數據流，"你們當年在靈源核心埋的不是聚靈陣，是時空錨點。"
    林掌門枯瘦的肩膀猛地顫抖。
    老人摸索著從機械殘骸裏撿起半截焦黑的電路板，那些燒融的矽晶片上還能辨認出"昆侖003"的編號："我們以為自己在修正曆史軌跡...直到星圖密鑰重組時才明白..."
    他的話被驟然亮起的藍光打斷。
    小靈的身影從靈泉深處浮上來，少女靈體此刻通透得能看見其中流轉的星砂。
    她赤足踩過凝固的時間場，懸浮的黏液珠隨著她的步伐重新墜地，在晶化的岩石上砸出細碎的電子音。
    "他在重構時空錨點。"小靈的指尖點在湛風心口，那些收縮的星圖紋路突然迸發出銀河般的輝光，"當星軌刻印完成心髒閉環，啟天都市的時間線就會..."
    郝悅突然扯下頸間的晶化碎片。
    飛濺的數據流在空中凝成殘缺的密鑰圖形，與湛風胸口的星圖完美嵌合。
    她染血的手掌按在老人肩頭："林之恒，你當年親手關閉培養艙的應急閥時，聽見艙內敲擊聲了嗎？"
    林掌門手中的電路板"啪嗒"落地。
    老人佝僂的後背突然繃直，混濁的瞳孔裏倒映出二十年前的監控畫麵——被強製鎖死的培養艙內，長發女人的手掌在玻璃上壓出帶血的星圖軌跡。
    靈泉突然傳來冰層碎裂的聲響。
    湛風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心口的星圖紋路已經收縮成硬幣大小的光斑。
    郝悅發狠咬破舌尖，含著血沫的吻印在男人滾燙的唇上，晶化紋路突然像電路板通電般亮起幽藍光芒。
    "別睡..."她染血的指尖摳進湛風肩胛骨，"你答應要帶我回地麵看..."
    小靈的靈體突然泛起漣漪。
    少女驚慌地看向地底深處，那些重組的光粒子正在凝結成巨大的培養艙輪廓。
    林掌門踉蹌著撲到靈泉邊緣，枯槁的手掌按在正在實體化的艙門上，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湛風的睫毛在此時顫動起來。
    懸浮在空中的血珠開始緩慢下落，扭曲的時間場出現細微裂痕。
    郝悅晶化的左眼突然映出地底某個閃爍的紅點——那是二十年前被埋葬的實驗室自毀裝置，此刻正在倒計時。
    郝悅的指甲在湛風肩頭掐出五道月牙狀的血痕。
    晶化左眼的數據流突然斷斷續續閃爍起來，像是接觸不良的投影儀，她這才發現自己的牙齒正不受控製地打顫——地麵在震動。
    “你他媽……”湛風沙啞的聲音混著血腥氣噴在她頸側，滾燙的手掌突然按住她後頸，“把晶核碎片吐出來。”
    被強行掰開的下頜傳來刺痛，郝悅模糊看見湛風沾血的指尖探進自己口腔。
    喉嚨裏卡著的尖銳物體被拽出來時，晶化左眼的數據流終於恢複穩定，她這才看清那是塊嵌著微型電路的齒狀骨片。
    林掌門枯樹皮似的手掌突然橫插進來，攥住那塊沾滿唾液的碎片。
    “星軌密鑰的備用模塊。”老人喉嚨裏發出破風箱似的喘息，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湛雨胸口收縮成光斑的星圖，“當年培養艙的應急閥……需要雙重認證……”
    靈泉深處傳來金屬斷裂的轟鳴。
    小靈半透明的靈體突然劇烈抖動，少女腳下晶化的岩石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那些折射實驗室場景的黏液珠此刻全都映出同一個畫麵——倒計時數字卡在000003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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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風突然按住郝悅的後腦勺往地麵壓去。
    帶著焦糊味的衝擊波擦著他們頭皮掠過，林掌門花白的頭發瞬間被燎掉大半。
    老人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哆嗦著把骨片按進湛風胸前的光斑裏：“當年那個手勢……是星軌校準的起始坐標！”
    郝悅的晶化左眼突然射出幽藍光束。
    數據流在兩人之間交織成三維星圖，二十年前的監控畫麵被重新解析——長發女人比出暫停手勢時，小指關節的彎曲角度恰好對應啟天都市的經緯度坐標。
    “靈樞裝置在重組！”小靈發出高頻尖嘯，靈體突然膨脹成光球，“那些被淨化的黑暗力量正在逆向……”
    湛風胸前的星圖爆發出超新星般的強光。
    郝悅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現晶化的左手正在吞噬這些光芒，皮膚下流動的數據鏈突然開始逆向運轉。
    她踉蹌著抓住林掌門的機械殘肢，發現老人渾濁的瞳孔裏倒映著二十年前的自己——蜷縮在培養艙角落的短發小女孩。
    “原來應急閥裏卡著的是……”林掌門突然發出夜梟般的慘笑，燒焦的右手猛地捅進自己胸腔，“該還債了！”
    機械心髒被拽出來的瞬間，倒計時數字突然開始重新跳動。
    小靈膨脹的靈體像被戳破的氣球急速收縮，湛風胸口的光斑驟然坍縮成黑洞般的奇點。
    郝悅聽見自己晶化的骨骼發出數據過載的滋滋聲，卻在劇痛中清晰感受到湛風掌心的溫度——他正把星圖紋路強行烙印進她手腕。
    “呼吸。”湛風染血的拇指按在她頸動脈上，另一隻手捏碎林掌門的機械心髒。
    飛濺的液態靈力在空中凝成密鑰形狀，與地底深處的自毀裝置產生共鳴，“這次換你記住星軌坐標。”
    靈源之地突然陷入絕對寂靜。
    那些懸浮的血珠如同被按下暫停鍵，郝悅晶化左眼裏的倒計時數字卡在最後三秒開始無限循環。
    她突然明白湛風在做什麽——他在用星軌刻印製造時間閉環。
    小靈的尖嘯化作數據風暴。
    當湛風把最後一枚星圖紋路按進郝悅鎖骨時，老人幹癟的屍體突然亮起幽藍熒光，燒焦的右手竟自行飛向靈泉深處。
    郝悅聽見二十年前的培養艙發出氣密閥開啟的聲響，而此刻的湛風正用染血的嘴唇貼著她耳垂：“記住，下次輪回的暗號是……”
    “等等！”郝悅突然抓住他正在消散的衣角，晶化左眼的數據流瀑布般傾瀉，“你又要擅自……”
    湛風的身體已經透明得能看見背後晶化的岩壁。
    他最後那個微笑像是用全息投影拚湊出來的，帶著數據特有的冰冷質感：“不是輪回，是坐標校準。記得去啟天塔b座地下三層的……”
    餘音被突然加速的時間流絞得粉碎。
    郝悅重重摔在重新凝固的晶化地麵上，手腕的星圖紋路突然灼燒般發燙。
    林掌門的機械殘肢不知何時組成了指向東南方的箭頭，而小靈徹底純淨的靈體正懸浮在靈泉上方，赤足滴落的靈液卻在地麵蝕刻出實驗室平麵圖。
    湛風殘留的溫度還貼在背後，郝悅卻聽見東南方傳來冰川開裂般的聲響。
    某種帶著鏽蝕金屬氣息的能量波動穿透晶化岩層，震得她手腕的星圖紋路泛起血色漣漪——就像二十年前培養艙第一次超負荷運轉時的共振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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