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盟總部的演武場被暮色染成青灰色，湛風站在石階下，玄鐵劍的劍穗被山風掀起又落下。
    他手裏攥著枚靈焰護符，符紙邊緣跳動著豆大的金焰，那是用他心頭血祭煉的，遇襲時能爆發出化神境修士的一擊。
    郝悅從廊下跑過來時，發梢還沾著未幹的雷紋靈力——她剛在偏殿用雷法逼問完魔影細作。
    見他站在風裏，姑娘的眉峰先豎起來：\"不是說三日後才去核心區？
    怎麽現在就...\"話沒說完，目光掃到他掌心的護符，聲音突然輕了。
    湛風把護符塞進她掌心，指尖碰到她指節上的薄繭——那是練雷法時被靈紋灼的。\"玄龍洞在核心區外圍，我先去探探路。\"他說，喉結動了動，\"這符能護你三次。
    若覺得不對，立刻捏碎。\"
    郝悅盯著掌心的金焰，突然反手攥住他手腕。
    她的手比他涼，力道卻大得驚人：\"你上次留的雷符，我還收在枕頭底下。\"姑娘仰起臉，眼尾泛紅，聲音卻硬邦邦的，\"要是敢把自己搞出個三長兩短，我就用雷法劈你墳頭，劈到你爬出來認錯為止。\"
    湛風笑了，伸手揉亂她翹起的發頂。
    風卷著她的話往遠處散：\"趙哥在偏殿整理失蹤弟子檔案，我去幫他對靈脈圖譜。\"她轉身時，他看見她偷偷抹了下眼睛，背影卻挺得筆直。
    玄龍洞在啟天山脈最深處，山霧裹著鬆濤聲灌進領口。
    湛風踩著露水未幹的青石板往上走，腰間的玄鐵劍突然輕鳴——這是劍在警示危險臨近。
    等他轉過最後一道山梁，整座洞穴突然從霧裏\"浮\"出來：洞口刻著蜿蜒的玄龍紋路，石縫裏滲出幽藍的靈光，像巨獸的眼睛。
    他剛抬腳踏進洞口，一道無形屏障\"嗡\"地彈開，震得他後退半步。
    童稚的聲音從洞頂飄落：\"上古玄龍座下，隻收破心魔者。\"
    石台上騰起一團乳白霧氣，凝成紮著雙髻的小靈。
    她晃著兩條短腿，手裏轉著顆水晶球：\"三道考驗，過則得傳承，敗則魂消。\"小姑娘歪頭看他，\"怕嗎？\"
    \"怕。\"湛風坦誠得讓小靈愣住。
    他望著洞深處若隱若現的靈光，\"怕護不住該護的人，怕真相浮出時，自己沒力氣掀翻那層黑幕。\"
    小靈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水晶球裏泛起漣漪：\"第一道考驗，靜心煉神。\"
    霧氣瞬間裹住湛風。
    他聽見郝悅的尖叫，看見黑霧裏伸出的利爪撕開她的衣袖，後頸的紅痕像團燒紅的炭。
    他想衝過去，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透了她的肩膀——這是幻境。
    \"這是你最恐懼的畫麵。\"小靈的聲音從雲端落下來，\"若被情緒吞噬，便永遠困在這裏。\"
    湛風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想起昨夜郝悅替他擦劍時，雷紋在她腕間流轉的模樣；想起她舉著烤糊的靈糕說\"修仙者就該吃煙火食\"時的笑；想起她說\"我護著你\"時，眼裏比雷火更亮的光。
    \"我不會困在這裏。\"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翻湧的不是慌亂，而是淬了火的堅定，\"因為我要活著回去，親手撕了那些抓她的東西。\"
    幻境轟然碎裂。小靈拍著小手笑：\"過關！第二道考驗是...\"
    洞外突然傳來刺耳鳴叫。
    湛風猛地轉頭，卻見洞外的霧氣裏，一縷暗紅像毒蛇般竄向北方——那方向，是北嶺山的位置。
    小靈的笑聲頓住，水晶球裏的靈光開始扭曲：\"有東西...在破壞天地法則。\"她抬頭看他，\"第二道考驗提前，你可敢...\"
    \"北嶺山有問題。\"湛風打斷她，玄鐵劍已經出鞘，\"我要出去。\"
    \"出去就放棄傳承！\"小靈急得跺腳。
    \"傳承能再找。\"他握劍的手穩如磐石，\"人，不能再丟。\"
    洞外的紅光更盛了，隱約傳來修士的慘呼和魔影特有的尖嘯。
    湛風剛要衝出去，小靈突然拋出水晶球，一道藍光裹住他：\"笨蛋！
    現在出去隻有死路一條！
    第二道考驗是...\"
    話音被洞外的轟鳴淹沒。
    湛風望著北方翻湧的黑霧，耳中回響起郝悅今早說的\"我護著你\"——這一次，換他來護她，護所有被魔影盯上的人。
    玄龍洞外的山霧突然被撕開一道血口。
    趙大哥撞開洞口屏障時，左肩的皮肉翻卷著，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那是被魔影尖爪硬抓開的。
    他踉蹌著栽進洞，懷裏緊護著半張焦黑的符紙，見到湛風的瞬間，喉間滾出破碎的嘶吼：\"北...北嶺山！
    魔影首領親自出手，郝姑娘她...\"
    湛風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他衝過去接住趙大哥下墜的身體，指尖觸到對方後背浸透的血，涼得像冰渣。\"慢慢說。\"他的聲音發顫，玄鐵劍在鞘中嗡嗡作響，震得劍穗上的銀鈴碎成一片。
    趙大哥的指甲掐進湛風手腕，疼得幾乎要見血：\"郝姑娘帶著三十七個練氣期小崽子往密道撤，魔影首領堵在出口。
    她讓所有人先走，自己斷後...那怪物的黑霧裹住她時，我聽見她喊你的名字。\"他從懷裏摸出張字條，紙角還沾著暗紅血漬，\"她塞給我這個，說...說別讓你發瘋。\"
    湛風展開字條，郝悅的字跡歪歪扭扭，墨跡暈開一團：\"別衝動，我會等你。\"最後那個\"你\"字被血浸透，像朵開敗的紅梅。
    他的手指在發抖，喉間泛起腥甜——是咬碎了舌尖。
    \"洞外現在全是魔影遊騎。\"趙大哥咳著血沫，\"我用隱息符繞了三道山梁才找著這兒...你現在衝出去，連她衣角都摸不著。\"他突然抓住湛風握劍的手，\"那怪物能壓製化神境的靈力，你得...得更強。\"
    洞頂的小靈不知何時飄到近前，水晶球裏的靈光凝成玄龍虛影：\"第二道考驗是"破妄見真"。\"她的聲音難得放軟，\"通過就能掌握玄龍洞鎮壓的靈焰本源，對付魔影首領的黑霧...或許有用。\"
    湛風的呼吸粗重得像擂鼓。
    他望著字條上的血痕，想起今早郝悅抹眼睛的背影，想起她舉著烤糊靈糕時說\"修仙者就該吃煙火食\"的笑。
    如果現在衝出去，他可能會死在魔影群裏，留郝悅在黑暗裏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
    \"第三道考驗呢？\"他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
    小靈眼睛一亮：\"第三道是"真我歸一"，但...\"
    \"一起考。\"湛風將字條貼身收好，玄鐵劍\"嗡\"地離鞘三寸，又被他強行按回劍鞘，\"我要在日落前拿到所有傳承。\"
    霧氣再次籠罩洞穴時，湛風的意識沉入一片銀白。
    無數麵青銅鏡從地底升起，每麵鏡子裏都有個\"他\"。
    有的握著染血的劍，眼底是瘋魔的紅；有的跪在廢墟裏，手裏攥著半塊烤糊的靈糕；有的舉著護符，喉嚨被黑霧撕成碎片——全是他最恐懼的模樣。
    \"這些都是你。\"小靈的聲音像從極遠處傳來，\"你若認不清自己，就會被這些虛影吞噬。\"
    最近的鏡子突然裂開，瘋魔版的\"他\"持劍刺來。
    湛風不躲不閃，任由劍尖刺穿胸口——痛，但遠不及得知郝悅被抓時的萬分之一。\"你不是我。\"他說，血從嘴角溢出，\"我不會讓自己死在衝動裏。\"
    第二麵鏡子的虛影揮拳砸向他的太陽穴。
    這次他抓住那隻手，指節捏得發白：\"你也不是我。\"他想起郝悅說\"我護著你\"時，雷紋在腕間流轉的光，\"我要活著，去護她。\"
    第三麵鏡子的虛影突然笑了：\"你護不住的。
    那怪物連化神境都能壓，你算什麽？\"
    湛風望著對方眼底的動搖，突然笑了。
    他摸出貼身的字條，血漬在銀白空間裏格外刺眼：\"她等我。\"他說，\"所以我要變得比所有恐懼都強。\"
    所有鏡子同時炸裂。
    小靈的歡呼聲穿透迷霧時，湛風正跪在地心處，掌心托著本泛著幽藍靈光的玉簡。
    《玄龍訣》四個古字浮現在空中，靈焰在他指尖躍動，比之前亮了三倍——那是玄龍洞鎮壓的上古靈焰本源，專克陰邪黑霧。
    \"這訣要配合你的靈力感知用。\"小靈飄到他肩頭，\"以後你放靈焰，能直接燒穿魔影的黑霧屏障。\"
    湛風將玉簡收進儲物袋，起身時感覺渾身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他走到洞口，山風卷著血腥氣撲來——北嶺山方向的黑霧還未散，像團倒扣的鍋。
    \"我走了。\"他對小靈和趙大哥點頭，玄鐵劍在鞘中發出清越的龍吟。
    趙大哥扯出個血糊糊的笑：\"我回聯盟調人，在黑暗山穀外圍等你。\"
    小靈突然塞給他顆珠子：\"這是玄龍淚，能護你三次心脈。\"她跺了跺腳，\"要是救不回人，我就...我就把你關在幻境裏看一百遍烤糊靈糕！\"
    湛風低笑一聲，將珠子收進袖口。
    他抬頭望向黑暗山穀的方向，暮色中那團黑霧像頭擇人而噬的巨獸。
    但他知道，在那黑霧深處，有個姑娘正攥著他留的護符，咬著牙等他。
    \"這一次，換我來救你。\"他對著風說，聲音輕得像句誓言，卻比玄鐵劍更鋒利。
    山霧漸濃時，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山道盡頭。
    隻有洞外鬆濤聲裏，隱約傳來靈焰燃燒的劈啪響——那是《玄龍訣》在他體內蘇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