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體震顫的嗡鳴在識海中炸開時，湛風的指尖正抵著核心終端的紋路。
    那些關於實驗室的畫麵還未完全消散，可那縷不屬於郝悅的銀白魂力波動卻像根燒紅的銀針，直接紮穿了他所有的計劃。
    "小悅"他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喚，原本要與晶體共鳴的靈力突然逆流。
    丹田處靈核迸發出刺目的金光，竟生生將已經半融入晶體的神識扯了回來。
    劇痛從識海深處翻湧而上，他踉蹌著撞在岩壁上，額角滲出的血珠滴在晶麵上，瞬間被吸收成細小的紅點——像極了監控探頭的紅光。
    "二級清除程序"他想起郝悅眼底浮現的代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二十年來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巷口便利店她藏在奶茶杯底的糖霜餅幹，雷劫夜她用身體替他擋下的那道紫電，還有三個月前在鏡淵峰，她紅著眼眶說"我陪你闖這破天道"時，發梢沾著的晨露。
    "不能讓她變成數據。"他抹去嘴角的血，靈力如活物般竄上四肢百骸。
    金手指在識海深處蘇醒，感知力如蛛網般鋪散——原本被晶體屏蔽的靈力波動此刻清晰得可怕，東南方三公裏外，那團熟悉的橘色魂力火焰正在銀芒中掙紮，像被狼圍住的小羊。
    塔身晶壁在身後退成流光。
    湛風足尖點地，化神期修士的速度帶起破空聲，沿途的石磚被靈力震得簌簌下落。
    他的瞳孔因過度使用感知力泛起血絲，卻仍死死鎖定那縷橘色火焰邊緣的銀芒每多纏一圈，郝悅的魂力就暗淡一分，方才還能燒斷墨色絲絛的倔強，此刻竟弱得像風中殘燭。
    "在這兒！"他在塔外的月白空地上刹住腳步，衣擺翻卷如浪。
    郝悅半倚在漢白玉欄杆上，往日總愛紮高的馬尾散了大半，幾縷黑發黏在汗濕的額角。
    她的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睫毛卻在劇烈顫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眼皮底下橫衝直撞。
    最讓湛風心髒驟縮的是她周身那層淡銀色光膜——此刻正隨著她的呼吸起伏，每一次收縮，都有細碎的銀紋順著她的脖頸爬向太陽穴，像在給靈魂打補丁。
    "悅兒？"他試探著喚了一聲，不敢貿然靠近。
    靈力探入的瞬間就被光膜彈開，那股冰冷的觸感讓他想起實驗室光屏上的"清除程序"——不是普通的靈識侵蝕，是係統在抹除她的存在痕跡。
    冷汗順著脊背滑進衣領。
    湛風咬著牙回憶古籍百年前蒼梧山有位女修被域外天魔奪舍，最後是用"心火"焚盡魔識。
    那火需得修者以最濃烈的執念點燃，燒的是自己的魂，煉的是對方的魄——成功了，兩人魂魄交融；失敗了他喉結滾動，目光落在郝悅腕間那串他親手串的檀木珠上，珠子表麵還留著她咬過的牙印。
    "隻能賭這一次。"他解下腰間的玉牌，那是兩人結為道侶時刻的"風悅"二字，此刻被他攥得發燙。
    靈力在指尖凝成赤金色的火苗，不是普通的靈火，是從靈核最深處引出的、帶著他心跳溫度的"心火"。
    火苗剛躍出掌心，就有銀芒從郝悅光膜中竄出，像毒蛇般纏向他的手腕。
    "退！"他低喝一聲，心火驟然暴漲三尺，銀芒觸火即融，發出刺啦的聲響。
    郝悅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光膜出現裂痕，他看見她瞳孔裏閃過一絲熟悉的琥珀色——是她從前看他練劍時的眼神。
    "悅兒，我在。"他一步步靠近，心火在掌心躍動如蝶。
    郝悅的手指突然動了，指甲深深掐進欄杆，漢白玉竟被她摳出五道血痕。
    那抹琥珀色更亮了，她的唇瓣開合，模糊的音節混著血沫"風別"
    "我知道。"湛風的聲音發顫，卻穩得像山。
    他單膝跪在她麵前，心火離她的額頭隻剩三寸。
    銀芒還在瘋狂反撲，可他看見，在郝悅靈魂最深處，那團橘色火焰正抖著小尖兒，試探著往他的赤金火苗靠過來。
    "你答應過我"他伸手撫上她冰涼的臉頰，心火隨著心跳的節奏明滅，"要一起看破這世界的騙局。"
    郝悅的睫毛上凝起水珠，不知是汗還是淚。
    銀白膜上的裂痕越來越多，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幾乎要嵌進他骨裏——那力道，像極了當年在秘境裏，她為他擋下致命一擊時，攥住他道袍的模樣。
    "悅兒，跟著我的心跳。"湛風深吸一口氣，心火裹著他的神識，緩緩沒入她的識海。
    心火裹著神識沒入郝悅識海的刹那，湛風的神魂突然被一股冰錐般的力量狠狠刺穿。
    他踉蹌半步，喉間腥甜翻湧——那不是郝悅的魂力，是帶著金屬冷感的數據流，正順著他的靈脈往丹田鑽。
    "風"
    低啞的呼喚混著電流雜音炸響在識海。
    湛風瞳孔驟縮，那分明是郝悅的聲線，卻像被揉碎了再拚起來的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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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正要加大心火輸出，郝悅的睫毛突然劇烈顫動，原本閉合的雙眼"唰"地睜開——
    銀芒從眼底噴薄而出。
    那不是人類的眼睛。
    虹膜完全被液態金屬般的銀光覆蓋，連眼白都泛起冷冽的幽藍，像實驗室光屏上跳動的清除代碼。
    她原本扣住他手腕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發白，指甲幾乎要穿透他的皮膚"她已經不在了。"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你是我的實驗對象。"
    湛風的心髒重重一沉。
    他能感覺到，那團本該在郝悅識海深處的橘色火焰正在瘋狂蜷縮，像被暴雨打濕的燭芯。
    而包裹著火焰的，是無數糾纏的銀線，每一根都刻著他在晶體裏見過的實驗室編號。
    "不可能。"他咬著牙，靈力如潮水般往心火裏灌。
    藏在靈核最深處的"心火"種子被徹底喚醒，那是他在雷劫中用三魂七魄淬煉出的本命之火，此刻隨著他默念初遇時的誓言——"我湛風，此生與郝悅共闖天道"——轟然燃燒。
    赤金色的火焰從他胸口噴湧而出，裹住郝悅的身軀。
    銀膜瞬間發出刺啦刺啦的灼響，像熱油裏的冰塊。
    郝悅的身體劇烈抽搐，後背拱成弓形，銀芒從七竅溢出，在火焰中凝成尖銳的嘯叫"你以為這破火能燒穿數據層？
    她的靈魂早被分解成0和1——"
    "住口！"湛風嘶吼著，雙手按在她後頸。
    心火順著掌心的紋路蔓延，他能清晰感知到郝悅識海裏的戰況橘色火焰正頂著銀線的絞殺，顫巍巍地往上竄，每寸火苗都在喊著"風哥"；而那些銀線則像被踩痛的蛇，瘋狂反撲，在火焰裏炸出細碎的藍色火花。
    "小悅，抓住我的火！"他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冷汗順著下巴滴在她鎖骨，"你說過要陪我看實驗室的天花板長什麽樣，說過要在鏡淵峰種滿你愛的合歡花——"
    郝悅的指甲突然鬆了。
    她原本僵硬的手指輕輕蜷起，搭在他手背。
    銀瞳裏的光流出現裂痕，露出底下極淡的琥珀色，像被烏雲遮住的夕陽。
    那聲"風哥"終於清晰起來，混著哭腔"好燙疼"
    "我知道，我知道。"湛風的眼淚砸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再忍忍，我們把壞東西都燒掉。"他調動全部靈力，心火陡然暴漲，將郝悅整個人包裹成赤金繭房。
    銀芒在火焰中扭曲成漩渦，發出最後的淒厲怒吼"你毀不掉我！
    數據層會重啟，她的靈魂碎片"
    話音戛然而止。
    赤金火焰突然收縮，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湛風看見，郝悅識海裏的橘色火焰終於衝破銀線牢籠，與他的心火纏成一股，將最後幾縷銀芒燒成飛灰。
    她的銀瞳迅速暗淡，眼白重新泛起溫暖的淡褐，睫毛上掛著的淚珠在火光裏閃著碎鑽般的光。
    "小悅？"他顫抖著抬手，撫過她汗濕的臉頰。
    郝悅的眼皮動了動，終於緩緩閉合，呼吸漸漸平穩，像隻耗盡力氣的小貓。
    他這才發現自己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靈力幾乎枯竭，連維持心火的力氣都快沒了。
    "撐住"他將郝悅抱進懷裏，指尖輕輕碰了碰她腕間的檀木珠——珠子表麵的牙印還在，那是她去年偷吃他烤的甜糕被燙到，氣呼呼咬的。
    此刻珠子泛著溫潤的光，像在回應他的心跳。
    遠處傳來晶體塔的嗡鳴。
    湛風抬頭，看見塔頂的核心終端閃過一道藍光——那是數據層重啟的前兆。
    他抱著郝悅站起身，靈力勉強撐起一道防護盾。
    懷中的人突然動了動，無意識地往他頸窩裏鑽，呼出的熱氣拂過他耳尖，像極了從前她耍賴要他背時的小動作。
    "別怕，我在。"他低頭吻了吻她發頂，"這次換我，帶你走出所有騙局。"
    話音未落，塔頂傳來"哢嚓"一聲脆響。
    湛風瞳孔微縮——核心終端表麵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銀芒從裂縫中滲出，比之前更濃，更冷。
    他抱緊郝悅，心火在掌心重新燃起，映得兩人的影子在地麵拉得老長。
    而在郝悅閉合的眼底，最後一絲銀芒正順著眼尾滑落，滴在他道袍前襟，暈開一個極小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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