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在腳下碎成齏粉的瞬間，湛風抱著郝悅跌回現實。
    鼻尖的桂花香被腐鏽味衝散，入目是一片灰白的金屬穹頂——原來他們所在的"初遇場景"不過是層虛假的布景，此刻布景剝離，露出下方布滿裂痕的機械牆麵，幾盞猩紅警示燈正沿著牆縫滲出幽光。
    郝悅的指甲掐進湛風肩窩，她能感覺到他心跳如擂鼓，卻比任何時候都穩"別怕，我在。"
    話音未落，空氣突然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兩人同時抬頭。
    那是怎樣的存在？
    原本晴朗的"天空"正被某種無形之力撕扯，黑霧翻湧間，一道足有百米高的黑影緩緩凝實——說是"黑影"並不準確，它更像團由無數半透明眼球組成的巨繭，每顆眼球裏都映著不同的畫麵有湛風練氣時在山澗打坐的背影，有郝悅躲在廚房偷吃糖醋排骨被他抓包時的慌張，甚至還有三天前他們在巷口為買糖葫蘆爭執的片段。
    "是觀測者。"郝悅的聲音發顫，卻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她反手扣住湛風手腕，指尖抵在他脈搏上——那裏跳動的靈力頻率正隨著黑影降臨不斷加快，"它之前在意識空間放銀影，是想消耗我們的神魂；現在本體降臨，說明剛才的鏡麵碎裂徹底激怒了它。"
    湛風的喉結滾動。
    他能清晰感知到，黑影每靠近一分，周圍的靈力就被抽走一分，連他識海中那團支撐了二十年的本命心火都開始搖曳。
    更危險的是，郝悅後腰的傷口還在滲黑血，每一滴落在金屬地麵都發出"滋啦"的腐蝕聲，那是觀測者留在她體內的標記，正像根無形的繩索，將他們的位置暴露無遺。
    "布陣。"他將郝悅輕輕放下，指尖快速結印。
    隨著"嗤"的一聲輕響，七枚泛著青光的靈石從他袖中飛出，在兩人身周布成北鬥狀——這是他改良過的"困靈陣"，能暫時隔絕外界靈力掠奪。
    郝悅立刻會意，咬破指尖在每枚靈石上點了滴血，橘色火焰順著血線竄起，將陣法染成金紅相間的光罩。
    "它的核心在第三層眼球裏。"湛風閉了閉眼，靈力感知如蛛網般鋪展開。
    剛才那瞬間，他捕捉到黑影內部有處極淡的波動，像塊被刻意掩蓋的陰影，"那裏靈力流動紊亂，應該是觀測者連接本體的錨點。"
    "怎麽破？"郝悅握緊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交握的指縫傳來，"用你的心火？
    還是我的離火？"
    湛風沒有立刻回答。
    他望著光罩外不斷撞擊的眼球——那些畫麵裏的自己正被黑影中的觸手撕碎，郝悅的喉嚨被尖刺貫穿，血珠濺在"初遇"的桂樹上，開出妖異的紅花。
    他能聽見觀測者的"聲音"，不是語言，而是某種刻在神魂裏的傲慢螻蟻也配窺見真相？
    "需要神魂衝擊。"他終於開口，聲音低得像歎息，"普通攻擊傷不到它的核心，但如果有一道純粹的神魂之力"
    郝悅突然抬頭，她看見湛風眼底閃過極淡的金芒——那是他動用神魂本源時才會有的征兆。
    "不行。"她下意識攥緊他的手腕，"神魂衝擊需要燃燒本源，你上次結丹時試過，差點"
    "這次不一樣。"湛風打斷她，伸手撫過她眼角未幹的淚。
    他的指尖沾著郝悅的血，混著自己掌心的溫度，在她眉骨上烙下淺紅的印記，"我剛才用靈力感知掃過，核心處的防禦有個缺口，像像特意留的。"
    其實他沒說的是，那個缺口的形狀，和他神魂中最薄弱的"命門"幾乎吻合。
    就像觀測者早就算準了，會有個傻子願意用命換命。
    光罩外的撞擊聲突然加劇。
    一枚映著郝悅墜崖畫麵的眼球撞在光罩上，金紅火焰嘶鳴著反撲，卻被黑影伸出的觸須卷住，生生捏成碎片。
    郝悅的離火本源在她識海翻湧，疼得她額頭沁出冷汗，卻仍咬著牙維持陣法"快說辦法，別磨嘰！"
    湛風深吸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魂正在發燙——那是靈魂重構術啟動前的征兆。
    這門禁忌之術需要將神魂分裂出一部分，注入目標體內後引爆，威力足以摧毀元嬰期修士的識海，代價卻是分裂的部分永遠無法融合，輕則修為倒退，重則
    "小悅，等下不管發生什麽"他突然捧住她的臉，拇指用力蹭過她人中，"你要立刻往東南方跑，那裏有我三天前埋下的傳送陣。"
    郝悅的瞳孔驟縮。
    她太了解他了，這種"交代後事"的語氣，上一次出現還是在千機閣被圍攻時——那時他為了護她，獨自引開了化神期的追殺者。
    "湛風。"她一字一頓，聲線卻在發抖，"你是不是又想"
    "轟！"
    光罩在此時裂開蛛網狀的裂紋。
    最中央那枚映著他們初吻畫麵的眼球終於突破防禦，帶著刺耳的尖嘯砸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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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風瞬間將郝悅護在身後，本命心火從丹田噴湧而出，在兩人頭頂凝成赤金盾。
    可那眼球卻像認準了他似的，在觸到盾麵的刹那突然轉向，直朝他心口刺來！
    "小心！"郝悅尖叫。
    湛風卻在此時閉上眼。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枚眼球裏的畫麵正在變化——不再是過去，而是未來他倒在血泊中，郝悅抱著他的屍體痛哭，觀測者的黑影籠罩整個啟天都市，將所有修仙者的神魂捏碎成光塵。
    "夠了。"他低喝一聲，神魂之力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分裂的劇痛從識海深處炸開，他卻笑了，"小悅，抓住我。"
    郝悅的手剛搭上他後背，便察覺到不對——他的神魂波動正在變得虛浮，像團隨時會散的煙霧。
    她猛地抬頭，正看見他眼底的金芒幾乎要燃燒起來，而那枚眼球的尖刺，此刻離他心口隻剩三寸。
    "你想用你自己當誘餌"她的聲音突然哽住。
    （下章提示郝悅的指尖在發抖，她能感覺到湛風的神魂正在流逝，就像握不住的沙。
    觀測者的黑影更近了，而她的離火，正在識海深處發出憤怒的咆哮。
    ）
    郝悅的指尖幾乎要掐進湛風掌心的血肉裏。
    她能清晰感覺到他手腕處的脈搏跳得極快，像被暴雨打濕的蝶翼——那是神魂分裂前最危險的征兆。"你想用你自己當誘餌？
    不行！
    還有別的辦法！"她嗓音發顫，尾音卻像被刀削過般鋒利，"我離火還能再燃三層，我們可以"
    "小悅。"湛風打斷她。
    他的瞳孔裏映著她泛著水光的眼，喉結動了動，"剛才用靈力感知掃過，核心防禦的缺口形狀和我神魂命門吻合。"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像含著碎冰，"觀測者算準了我會用命換命，但它沒算到"他突然笑了，拇指抹過她臉頰上未幹的淚痕，"沒算到你會在我身邊。"
    郝悅的呼吸猛地一滯。
    她想起三天前在巷口買糖葫蘆時，他也是這樣笑著說"我都算好了"，結果轉頭就把最後兩串全塞給她，自己舔著融化的糖渣說"甜得齁"。
    原來那些"算好了"的溫柔，全是他藏在衣角的刀刃。
    "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而且我相信你能接住我。"
    "那好。"郝悅突然咬碎舌尖。
    腥甜的血珠順著唇角滑落，她卻笑得比離火還熾烈，"如果你敢死，我就追到輪回盡頭找你算賬！"話音未落，她另一隻手快速結出玄鳥印——那是隻有神魂相連的道侶才能布設的"魂鏈"。
    血色光絲從她眉心竄出，纏上湛風的識海，兩人的神魂波動瞬間重疊成同頻的震顫。
    湛風的瞳孔驟縮。
    他能感覺到郝悅的神魂像團溫熱的火，順著魂鏈湧進他識海，將即將分裂的部分輕輕托住。
    那是比任何靈丹都有效的安撫，讓他因劇痛而蜷縮的神魂緩緩舒展"小悅"
    "閉嘴。"郝悅反手扣住他後頸，迫使他直視自己發紅的眼，"現在你是我的魂，我是你的殼，要散一起散。"她說著，離火從指尖竄出，在魂鏈上烙下金紅印記，"這鏈子能撐住你神魂爆炸後的碎片，信我。"
    光罩外的撞擊聲突然變成悶雷。
    那團由眼球組成的黑影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無數觸須如蛇群般絞動，將映著"初遇"畫麵的眼球碾碎成黑霧。
    其中一根泛著幽藍的觸須突破光罩，直刺郝悅後心——那裏還滲著觀測者留下的黑血，是最薄弱的破綻。
    "小心！"湛風的靈力感知先於視線捕捉到危險。
    他本能地拽著郝悅側身，左肩頓時綻開血花。
    但這一拽卻讓兩人離黑影更近了些，能清晰聽見黑影內部傳來類似齒輪咬合的"哢嗒"聲——那是核心即將啟動自毀程序的征兆。
    "沒時間了。"湛風低喝。
    他閉目引動丹田的本命心火，神魂之力如沸騰的岩漿般翻湧。
    分裂的劇痛從識海最深處炸開，像有把燒紅的刀在剜他的魂魄。
    他咬得滿嘴是血，卻仍分出一縷意識去安撫郝悅"別怕，疼是暫時的"
    "我疼什麽？"郝悅的指甲深深掐進他腰側，疼得他倒抽冷氣，"疼的是你！"她的離火突然暴漲，將光罩染成熾烈的橘紅，同時魂鏈上的血色光絲化作荊棘，死死纏住黑影的觸須，"快！
    我撐不了多久！"
    湛風的神魂在劇痛中分裂出三分之一。
    那部分靈體泛著淡金光澤，裹著他與郝悅的回憶碎片——山澗打坐時她悄悄放的桂花糕，廚房偷吃時被他抓住的慌亂，巷口為糖葫蘆爭執時她跺腳的模樣。
    靈影在半空凝實的刹那，郝悅的識海傳來刺癢，那是魂鏈在傳遞靈影的位置信息。
    "去！"她大喝一聲，離火順著魂鏈竄入靈影，化作燃燒的箭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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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影終於慌了。
    無數眼球同時轉向靈影，其中三枚突然爆成血霧——那是核心防禦在崩潰的征兆。
    但它仍垂死掙紮，觸須如暴雨般砸向靈影，卻被郝悅的魂鏈纏住，每根觸須都被離火燒出焦黑的窟窿。
    靈影離核心隻剩三尺。
    湛風的本體跪在地上，額頭抵著郝悅的肩窩。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神魂正在虛浮，像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雲。
    但魂鏈那頭傳來郝悅的心跳聲，一下，兩下，和他的脈搏重合——那是最堅實的錨點。
    "小悅，看"他氣若遊絲地開口，"要成功了"
    "閉嘴，你還沒說輪回盡頭要怎麽找我算賬。"郝悅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將他抱得更緊。
    她的離火在識海燃燒到極限，連眼角都滲出金紅的火焰，"再堅持"
    靈影的指尖終於觸到核心。
    那是團包裹在黑霧中的幽藍晶體，表麵布滿和湛風神魂命門完全吻合的紋路。
    當靈影觸及的刹那，晶體突然發出蜂鳴，黑霧如退潮般散去，露出其中懸浮的另一個"湛風"？
    不，更準確地說，是記憶。
    無數畫麵在湛風的識海炸開他在實驗室的培養艙中驚醒，白大褂的人說"實驗體0927號，意識融合度98"；他在虛擬世界第一次見到郝悅時，係統提示"關鍵人物觸發，情感數據收集啟動"；甚至更早，他在"練氣期"山澗打坐時，山風裏飄著若有若無的消毒水味
    "歡迎回來，湛風真正的你。"
    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那聲音像他自己的，卻更沉穩，帶著電子音的回響，仿佛從某個被封鎖的記憶深處破繭而出。
    靈影的指尖已經貼上晶體。
    郝悅的魂鏈在劇烈震顫，她能感覺到湛風的神魂碎片正順著鏈子往回湧，但那團幽藍晶體突然散發出極強的吸力，連她的離火都開始不受控製地被吞噬。
    "湛風！"她尖叫著拽緊魂鏈，離火燃燒到最後一層，"回來！"
    而湛風的靈影，在觸碰到晶體的瞬間，突然睜開了眼。
    那雙眼不再是凡人的黑，而是泛著和晶體一樣的幽藍，像被按下了某個沉睡多年的開關。
    幽藍晶體的吸力將郝悅的離火和湛風的神魂同時卷入，魂鏈發出將斷未斷的脆響。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時，郝悅終於看清了晶體裏的畫麵——那是二十年前，還是嬰兒的湛風被放進培養艙的監控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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