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墨城的黑水大陸遺民往往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但這一點兒也不影響他們將此地當做心中的聖地。
    隻不過，見識過外麵世界以後依然還願意留在墨城的黑水大陸遺民其實並不很多。
    因為在龍國居民幾乎全數撤離的墨城有著比外界更加嚴苛的等級製度。
    黑水大陸遺民在墨城以外的地方不過是末等公民罷了，但是在所謂的自己人雲集的墨城卻可能連個末等公民都混不上。
    因為所謂的自己人才是欺壓他們最狠的那一批人。
    在這裏除了少數的種族姓氏序列較高之人以外的其餘大多數黑水大陸遺民都隻能算作奴隸。
    而且就算是當奴隸，也得被分為三六九等。
    上等奴隸大多數可以被準許在名義上擁有自己的財產和妻子兒女。
    如果他的主子足夠大氣，甚至還能夠被準許擁有一間獨屬於自己的宿舍。
    相對之下，下等奴隸卻隻能終身居住在陰暗潮濕的豬圈或者牛棚裏。
    而且這樣的下等奴隸往往連語言能力都沒有，隻因他們從小就被當做畜牲來馴養。
    吃著和牛羊一樣的飼料，睡著和牛羊一樣的草堆。
    要是哪一天他們的主子心情好了吩咐他的中等奴隸來為牛羊投喂飼料之時順帶將他們的“床鋪”也更換成更加幹淨一些的幹草時，那麽當外出幹活回來的下等奴隸們發現了這一切時一定會高興的圍著牛棚團團轉的。
    布魯斯就是這樣一個下等奴隸，不過他的床鋪已經數月沒有更換幹草了。
    但是布魯斯並無怨言，因為他的主人是那樣的美麗大方且善解人意，想必絕對不會忘了他們這樣的忠仆。
    之所以這麽久還沒有更換幹草一定是因為那該死的洛克將他們的幹草克扣走了。
    洛克是紅心莊園的上等奴隸之一，他實際管理著手底下的數十名中等奴隸，這其中又有一名叫做瑞琪的女性中等奴隸正好直接管理著包括布魯斯在內的數十名下等奴隸。
    瑞琪的職責雖然名義上是管理，實際上就是放牧。
    天氣好的時候她會將羊群和由下等奴隸所組成的牧羊犬大隊一起帶到距離墨城數公裏遠的草原上曬曬太陽。
    而像布魯斯這樣的下等奴隸便在此時開始了他們的“工作”。
    之所以選擇用下等奴隸充當牧羊犬，倒不是因為他們的主人是愛犬人士，恰恰相反，他們的主人非常討厭犬類生物。
    因為即使是最普通的雜交野狗都有些過於昂貴了。
    即使這樣的野狗可能隻需要幾塊骨頭就能誘拐回家。
    但隻要是野狗進了家門，他們的身份也便瞬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吃得吃精細的狗糧，喝得喝幹淨衛生的優質水，就連睡覺的地方都至少得用昂貴的棉花來填充。
    因為這些都是龍國律法所規定的。
    隻要你身處龍國的土地上，隻要你將野狗帶進了家門，那麽它就成了你的家庭的一份子。
    你不得隨意打罵指責它，更不能無端虐待它，否則的話便會有官方的狗兒保護組織過來敲響你的房門。
    這個時間點如果是白天的話那還好，大概率隻是批評教育或者簡單處罰。
    如果狗兒保護組織深夜前來敲響你的房門那便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就是你的鄰居舉報你虐待狗兒，要麽就是狗兒保護組織已經將你認定為極端分子，他們會將被你長期迫害的狗兒解救出來的同時順帶把你關入大牢。
    相較之下，下等奴隸就要好用多了。
    他們大多是從黑水大陸來到龍國以後就沒有出過墨城的低種姓後代。
    在他們的意識中依然還有著非常明確的種姓意識，對於自己的定位也非常清晰。
    那就是——奴隸。
    使用下等奴隸唯一的花費就是在市場購買他們時所花費的那一筆連圓珠筆都買不起的小錢。
    在那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任何的花費，隻需要偶爾將廢棄的衣物以及吃剩下的骨頭扔進牛棚或者豬圈，他們便會感恩戴德的痛哭流涕。
    雖然龍皇下令以後，隻要是黑水大陸之人便可以免費獲得末等公民身份。
    但是從未出過墨城的下等奴隸們並不清楚這一點。
    就算偶爾聽到從其他城市回來的同胞提起，也大概率會將這件事當成是一個謊言。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當中，沒有什麽事情是比當主人的奴隸更好的了，那些自外界歸來者之所以鼓吹外麵的世界有多好，無外乎是想把自己騙出去，然後占據自己走後空出來的位置。
    要知道，還有很多下等奴隸連主人都沒有呢，他們隻能爛在市場的籠子裏無人問津。
    相較之下自己不光能夠有冬冷夏熱的草堆睡，偶爾還能吃上幾塊帶肉條的骨頭，日子簡直不要太美好。
    正是基於這種條件下，墨城的奴隸們從未看見過外麵的世界。
    他們遠渡重洋而來也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繼續當奴隸而已。
    不過，好在這裏沒有一見到他們就要動刀動槍的天元大陸人。
    隻要自己沒有老的無法工作，仁慈的主人就永遠不會拋棄自己。
    至於龍國的官方，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考慮竟然真的把那些個和黑水大陸遺民狼狽為奸的墨城官員的匯報當成了真實情況。
    並沒有派遣什麽人來調查，更加沒有什麽組織要對墨城采取什麽行動。
    唯有反黑組一次又一次的光顧墨城，不過每次都隻是十分具有針對性的打壓了某些特定目標以後便迅速離去。
    外界的人隻要聽聞墨城是龍國最大的黑水大陸之人聚集的地方便不會再有任何想要一探究竟的念頭。
    而從墨城出來的或者曾經路過墨城的黑水大陸遺民全都緘默其口，一個個信誓旦旦的將墨城稱之為他們心中的聖地。
    即使他們這輩子也不願意再回到墨城或者真正的黑水大陸，但是這個聖地卻是一定要存在的。
    不然的話恐怕黑水大陸遺民別說撐到八代九代，大概率血脈稀釋到第四代以後就不會再覺得黑水大陸和自己有什麽關聯了。
    這一天，布魯斯一如往常那般跟隨著羊群一起爬走在墨城中央由塊塊青石堆砌起來的中央大道上。
    周圍是一棟棟破舊到發黴的殘垣斷壁以及隨處可見的廢棄奴隸，他們大多因為受傷且身患疾病的原因，既不能幹活又不能用來作為肥料，所以便被他們的主人隨意的拋棄在了路上。
    這樣的廢棄奴隸的生活方式很簡單，那就是啃食已經徹底死去的同伴以此來為自己延續數月，數周甚至是數天的生命。
    布魯斯雖然低著頭顱爬行在中央大街上，但是他並不會去看那些廢棄奴隸一眼。
    因為他布魯斯還有價值，而這些廢棄的奴隸則是沒用的垃圾。
    此刻他的心中隻有兩側雖然破敗但仍然能夠算的上是高大的牆壁以及此行的目的地。
    ——墨城東郊的天賜草原。
    那是一塊由墨城為數不多的幾名修仙者構築出來的專供放牧的場地。
    很神奇的是那塊區域比起曾經的黑水大陸上的草原來說雖然算不得很大，但好在即使被啃光了所有的牧草也會在第二天恢複如初。
    並且消耗還極低，即使過了好幾年也都不用重新再填充一塊靈石。
    靠著這片草原，養活了一大批類似於布魯斯的主人這樣的高種姓家族以及他們手底下的奴隸。
    “真是不錯啊，想必外麵的世界一定沒有墨城這樣的繁華景象吧！聽說龍國人雖然不會像天元大陸人那樣見到黑水大陸人就殺，但是他們可不會像主人這樣養著自己嘞。”
    布魯斯一邊在地上迅速爬行著，一邊在心中感慨，同時嘴裏還時不時發出幾聲晦澀難懂的哼唧聲。
    和尋常的下等奴隸不同，布魯斯偶爾能夠從嘴裏吐露出一些並不很標準的音節。
    因為他的父親其實是一名中等奴隸，隻是後來因為私自和一名下等女奴隸生下了布魯斯這件事情暴露以後便被下令處死了。
    尤記得他那位生母被從牛棚中拉出時發出的野獸般的嘶吼是多麽的刺耳。
    那是布魯斯一輩子的噩夢，即使多年以後也時常會讓他在散發著惡臭的黑夜裏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