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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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浴堂出來的宣德帝,披散著頭發去到坐榻。
    兩名秀美的宮婢,垂首斂息恭敬上前,輕柔擦揉他頭發上的水。
    “......奴也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聽到這等奇聞。”顧九行笑嗬嗬站在宣德帝跟前,把顧衡玉被人抬棺材搶親一事,當做笑話般說來給上麵主子聽。
    “聽說,宣寧伯氣得一張臉又青又紫,還當眾來了個滴血認親,不相信那是他女兒呢。”
    “哦?”宣德帝來了興趣。
    顧九行多會看人眼色啊,當即有聲有色地把滴血認親的經過一一說來,最後道:“兩滴血融到一起的時候,宣寧伯眼睛瞪老大了。”
    宣德帝眼中精光一輪,問道:“顧家呢?”
    顧九行道:“顧寺卿當時就落了臉,一個勁兒質問宣寧伯呢。”
    說到這裏,他瞅著聖上臉色,感慨道:“好好的親事,鬧成這樣,顧家心裏怕也不舒坦呢,外麵又傳得沸沸揚揚,兩家這親事,不一定還能成呢。”
    “顧卿啊,還是急了點。”宣德帝不鹹不淡地說了句。
    這聲顧卿,明顯是指顧尚書,顧相公顧書明。
    顧九行裝聽不懂,就笑:“求仁得仁,那小娘子,奴聽著,就不是個好惹的,自小養在庵堂裏,能有什麽規矩,說打人就打人,常聽人說母老虎,怕也就是這樣了。”
    “哈哈,你這話,千萬別讓顧卿聽見。”宣德帝笑起來。
    “奴婢這不是擔心顧狀元麽。”顧九行故意逗趣道。
    宣德帝笑的更大聲了。
    笑著笑著,他緩緩停下,轉動拇指玉扳指,“文人重諾,這親事,還是如約的好。”
    這分明是顧相公委婉拒絕顧狀元尚主時的說辭。
    顧九行聽出來了,但他麵色不變,笑眯眯道:“聖上說的是,想必顧相公也是十分願意的。”
    宣德帝勾了勾嘴角。
    顧書名和溫澤川兩人,他用得還算順手,短時間內不準備換人,給他們一點體麵也無妨。
    ......
    “你給我站好了,站沒站樣,坐沒坐相,哪個大家閨秀像你這樣!”
    “還有你這身衣裳,誰教你這麽穿的,一身的白,我且還沒死呢,用不著你給我守孝!”
    這裏是榮寧堂。
    溫知宜一大早讓人叫過來,還沒分清東南西北呢,兜頭砸來一通訓斥,從她走路到站姿,再從穿著到言行,批判了個體無完膚。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點道理你都不懂,你這頭發怎麽回事,啊?你這是想咒誰呢?”
    唐氏越說越氣,手掌直拍矮桌。
    溫知宜歎息一口,“阿婆不會忘了吧,我做了十五年女尼呢,能有頭發就怪了。”
    唐氏怒氣一噎,富態的臉頰,先是一紅,接著一青。
    “長輩說話,聽著就是,就你有嘴,就你會說,小娘子的閨名,何其的貴重,你大喇喇往外說,你名聲不要了,名節也不要了,讓外邊那些賤民,天天念叨你名字,你就不嫌丟人?”
    “阿婆,您孫女兒這條命,就是您口中的賤民所救!”
    溫知宜勾起一點諷刺的笑,像是在笑以前那個看似無拘無束,實則仍被束縛在規矩裏不得掙脫的自己,“名字取出來,不就是給人叫的?我有名有姓,不是誰家的元娘,也不是誰的娘子,我就是我!”
    這話簡直大逆不道!
    唐氏指著她,“你——”
    “你簡直冥頑不靈,不掰一掰你這不知輕重的骨頭,你怕是要飛上天了。”
    溫知宜臉一沉,突然道:“我不喜歡冥頑不靈這四個字。”
    “你不喜歡?你不喜歡的事情多了!從今日起,你每日來榮寧堂,我要親自看著你學規矩,晨昏定省,一日不許缺,我這個做阿婆的,正好享享孫女的服侍!”
    溫知宜眉頭一皺,不等她拒絕出口,門外急步進來一媽媽,恭聲回稟道:“太夫人,徐家大娘子前來拜訪。”
    “誰?”唐氏腦子裏一團怒意,反應就有點慢,一時間沒想起來,徐家大娘子是哪個。
    文媽媽忙道:“瞧老奴這張嘴,稟太夫人,是清河街徐家,尚書右丞徐家大郎的娘子。”
    這麽一說,唐氏腦子裏就有印象了。
    隻是......
    “這徐家,和咱們伯府,往日並無往來,怎麽突然上門來?”
    她心裏有些疑惑,加上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於是就道:“讓謝氏......陰氏過去,好生招待徐家大娘子。”
    文媽媽為難笑道:“二娘子已經在了,徐家大娘子說,有一些事關魏王殿下的事,想請太夫人這麵撥冗一見。”
    唐氏表情落下,又很快隱去,堆起一個略帶和藹的笑,“也罷,請徐家大娘子進來吧,事關魏王殿下,我這把老骨頭,累一累也無妨。”
    說著,抬眼看向不知什麽時候轉身定定望著門外的溫知宜,皺眉讓她先去暖閣待著。
    溫知宜不想走,袖子裏的手攥成拳頭。
    這兩月來,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徐家的事,也不去想她的業哥兒,一心一意調養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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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乍一聽到“徐家”“徐家大娘子”這些字眼,她心神一陣恍惚,像是又飄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雨夜,直到唐氏的聲音傳來,她瞳孔驟然一緊,流離的思緒聚攏,恨意也在這一刻凝聚。
    她問,嗓音暗啞,“徐家大娘子,姓什麽?”
    唐氏以為她好奇,便道:“你如今,不是庵裏的女尼了,而是咱們伯府的女娘,更該要把規矩撿起來,日後見了各府娘子小娘子,也不至於給伯府丟臉!”
    “這位徐家大娘子,姓莫,乃京兆府尹次女,雖是庶出,卻本領不凡,不比許多男兒差,尤其是詩詞一道,可謂出口成章,可惜後麵精於奇淫技巧,把心思花費到經商這等微末小道去了。”
    說是這樣說,想到百珍坊的收益,唐氏背地裏也是眼熱的。
    這時候,唐氏終於注意到,對麵整個人莫名繃直的溫知宜,眼裏閃過深深困惑。
    這又是怎麽了?她也沒說什麽吧?
    難道她真的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想法了?好端端的,怎麽一個錯眼,就一副要揍人的模樣。
    溫知宜扯動嘴角,硬生生扯出一點笑容,“怎麽就姓莫呢,我記得,不應該是姓江的嗎?”
    “你說的那個,都是多少年的老黃曆了。”唐氏對她揮揮手,不願意再細說,“快別愣著了,還不趕緊退下,還有,記得把你這身衣裳給我換了,晦氣!”
    “阿婆真是健忘,我不是說了麽,我差點死掉了,沒人記得我,那我就自己為自己守。”
    唐氏聽得迷糊,懷疑她腦子可能有問題,“行了,差點死掉,這不是還沒死嗎?別整天神神叨叨。”
    “死了的哦!”
    溫知宜拖長音調,明明是輕鬆的調子,聽的人渾身不自在。
    前言不搭後語!
    唐氏這個時候,是真有點懷疑,她這個大孫女兒,可能落水的時候,把腦子給灌壞了。
    “你們兩個,服侍元娘去暖閣。”
    她隨手點了兩個婢女。
    溫知宜站著不動,兩名婢女相視一眼,其中一人福身喚道:“娘子,還請隨奴婢來。”
    門外院中,文媽媽引著兩人緩緩走來,陰氏一身織金描花銀紅百褶鑲珍珠邊襦裙,梳著高髻,貼著花鈿,一整個眉飛色舞,神采奕奕,伯府前兩日鬧出的笑話,在她身上仿佛不存在一般。
    另一位,穿著一襲蜀錦的秋香綠襦裙,相比陰氏的穿金戴銀,她看起來素雅不少,頭上簪著兩支珍珠荷花簪,淡綠點翠珠花,兩旁配鎏金花草華勝,更添兩分貴氣,頭頂發包以紅綢輕係,尾端細長,垂於身後,飄逸靈動。
    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一點,嫁人後的老沉拘謹。
    她的長相,是偏清秀的,五官精致,肌膚細膩,眼尾上挑,不自覺透出媚意,她身材也十分豐滿,前凸後翹,玲瓏婀娜,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妝容,即便站在陰氏旁邊,依然讓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
    尤其是溫知宜,眼睛落到她身上,根本挪不開一點。
    陰氏走過來,發現攔在門口,呆頭鵝似的溫知宜,笑著打趣她:“瞧瞧,咱們元娘,看徐大娘子都看呆了呢。”
    溫知宜眼眸輕顫,發散的瞳孔一點點亮起,過了好一會兒,她歪頭淺淺一笑,用清清冷冷的語調緩緩說道:“......是啊,真是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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