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側妃目光流轉，略過有些僵硬的宣寧伯府眾人，笑盈盈看向走來的徐家婆媳，溫聲詢問道：“徐太夫人，徐大娘子，來得早呀，對了，怎麽不見您家小郎君？”
    薑側妃詢問的時候，溫知宜已經一瞬不瞬盯著對麵，沒看到日思夜想的兒子，她眼裏失望幾乎化為實質。
    失望過後，便是擔心。
    楊氏聲音很慈祥：“前兒下雪，非出去玩雪，晚上就不舒坦了，眼下總算好了些，是再不敢叫他出來受風，隻叫他在暖閣待著，好生將養著罷。”
    病了？
    溫知宜一聲冷笑，“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後阿婆！”
    “咳咳！”唐氏差點叫口水嗆到，惡狠狠瞪一眼過去，“你閉嘴，人家的事，關你什麽！”
    楊氏看了眼溫知宜，又麵向薑側妃，問道：“這位是？”
    薑側妃笑了笑，回道：“太夫人怕是還不認識，這位是宣寧伯的大女兒，溫氏元娘。”
    “哦，就是上次發瘋，打我兒媳婦的那個？”楊氏緩聲開口。
    唐氏臉皮發紅，羞惱十足，還要強撐著打圓場，“讓您見笑了，她剛回來，不懂事，您們別和她計較。”
    “別的後娘我不敢說，但我這個兒媳婦，卻是再好不過的。”楊氏沒有接話，她還沒到五十，但可能是比較富態的緣故，竟也有了慈眉善目的模樣，“為著業哥兒，她呀，是比親娘還盡心。”
    “裝模做樣給誰......唔唔，唔唔唔！”
    這話剛開了一個頭，溫知宜嘴巴讓陰氏捂住。
    力道之大，竟讓她一時都沒能掙脫。
    陰氏衝眾人訕訕一笑，和弟妹鄭氏兩人一起，抓住溫知宜往後拉。
    唐氏偷偷鬆口氣，給兩人一道讚賞的眼神。
    害怕留在這裏再說出什麽話，她示意兩個兒媳婦架起人，對薑側妃和徐家婆媳歉意一笑後，一行人急匆匆去了裏麵。
    再瞧那背影，竟有幾分落荒而逃。
    “這兒女啊，果然是債，徐太夫人，徐大娘子，您們說呢？”薑側妃突發感慨。
    楊氏和緩道：“我們是外人，不好置喙。”
    聽見這話，算半個內人的楚氏，麵上隱有尷尬。
    薑側妃捂嘴一笑，明明什麽也沒說，楚氏依舊感覺臉頰發燙，匆匆寒暄過兩句，也帶著奴婢先進去了。
    “你，你你你，你要我說你什麽好！”
    唐氏咬牙切齒，“我讓你少說話，你是一點也沒聽見啊！”
    “就是，我就奇怪了，那徐家，到底哪裏惹了你的眼，你真是什麽話也敢往外說。”陰氏語氣沉重，臉色不悅。
    “該說的時候不說，不該說的時候比誰都嘴快。”
    唐氏隻覺得麵對這個孫女，她歎氣的次數直線上升。
    “你那兩個教養媽媽，天天念，天天教，就是頭豬，你也該聽會了！”
    溫知宜懨懨的。
    不想說話。
    這趙王府，她本是不想來，讓她過來的動力，就是為見兒子一麵。
    希望落空，她心情鬱結，又擔心兒子身體，再被人嘰裏咕嚕一頓訓，心情越發煩躁，語氣就有些不好：“你也說了，是豬，我是嗎？我要是豬，阿婆您是什麽，還有你、你、你、你們又是什麽？”
    她把溫家人，挨個點了一遍。
    “你們願意對一個妾室卑躬屈膝，抱歉，我做不到！”
    “什麽叫卑躬屈膝，那是基本的禮節！”陰氏壓低聲音低喝。
    溫知宜輕扯嘴角，“懂禮的人家，不會讓妾室出來迎客！”
    “你別左一個妾室，右一個妾室的，趙王妃早就不中用了，指不定人家什麽時候就是王妃了。”鄭氏也道。
    溫知宜眨眨眼睛，接著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哦，照三嬸這麽說，今日三嬸不該來啊，應該讓趙姨娘來，畢竟我聽說，三叔最喜歡的，就是趙姨娘了。”
    鄭氏臉一黑，而後一白，指甲掐進手心。
    這攻擊力，陰氏十分有眼色地閉上了嘴巴。
    她們二房雖沒有得寵的妾室，但通房姨娘還是有的。
    “你憑什麽說我阿娘，我阿娘好心提點你，你簡直好賴不分！”三娘子溫言溪怒氣衝衝地瞪著溫知宜。
    溫知宜懶洋洋：“行吧，那我祝你日後的相公，與妾室有情人終成眷屬，然後再一腳蹬了你，讓妾室坐上你的位置，霸占你的兒子，最後再對你說一聲活該，誰叫你不中用了，不用感謝我，我這也是為你好。”
    “你——”
    溫言溪憋氣，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又不知該怎麽反駁。
    從唐氏到陰氏鄭氏三人，聽到這話心裏那叫一個不得勁兒。
    過了有好一會兒，才聽陰氏小聲說道：“我聽說，在前朝時，妾室就是妾室，就算妻子不在，也不能扶正。”
    “你也說了，那是前朝。”鄭氏拉住女兒，眼底染著煩躁。
    一想到趙姨娘，她就如鯁在喉。
    原本她不覺得，薑側妃出來迎客，有什麽大問題，可一旦換成趙姨娘，她生吞了趙姨娘的心都有了。
    唐氏瞧著被人三言兩語，擾得心煩意亂的兒媳婦，也沒了再訓斥人的心思，疲憊說道：“行了，我還在呢，別盡想些有的沒的，還有你，閉上你的嘴巴。”
    她向溫知宜投去一道警告的眼神。
    “知道了。”溫知宜沒什麽精神，蔫巴巴地回了一句。
    唐氏懶得管她，又在發什麽瘋，隻要她別惹事，別說蔫巴巴了，就是睡過去都成。
    一衣帶水的花園裏，已經到了不少客人，從親王府裏的太妃，到各王府的王妃、世子妃，下麵還有郡王妃、郡王世子妃，三王六公十二侯，基本上都來了。
    一些小官家眷，即便人沒來，禮也是送到的。
    溫知宜跟在唐氏身後，見她們一路走一路寒暄，她有些無聊地抬頭，看向四周秀麗風景，下一瞬，她目光一凝，盯著右前方亭子裏聊得十分融洽的五六人怔在原地。
    四年的時光，聽起來很長，但對她而言，不過一閉眼一睜眼。
    父親含怒扇來的那一巴掌，痛感仿佛還殘留在臉上，他毫不留情轉身離開的背影，也依然像是就在昨日。
    她閉上眼，積攢在心底的怨恨，重重衝撞著她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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