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
    徐家大門關上，嘻嘻笑的莫桑晚，消失在大門後。
    然後她人走了，說過的話，卻仿佛有實質般，在眾人心底敲響。
    充滿癡狂的笑聲，依舊縈繞在耳畔，溫知宜雙目發直，宛如被施定身術，過了有好一會兒，她轉動僵硬的脖頸，一一掃過徐家母子，而後凝視不遠處，臉色鐵青的英國公。
    “好，好，你們徐家是好樣的！”
    英國公江鎮沉著臉，毫不掩飾他的惱怒。
    “她胡說的，江國公，您......”楊氏蒼白解釋。
    英國公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半點不給楊氏情麵，重重一甩袖子大步離開。
    楊氏身子一晃，徐鬆延忙扶住她，“阿娘？”
    “我沒事，你去，快去，追上江國公，好好給他解釋，莫氏痰迷了心竅，她瘋了！”楊氏重重抓住兒子手腕，指甲隔著袖擺深深掐進徐鬆延肉中。
    徐鬆延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目光從母親轉到溫知宜，眼底的不滿昭然若揭。
    如果不是她，不會有後麵這一係列事，她為何會這麽巧的出現在這裏，真的像她所說的是來看熱鬧的？
    疑竇叢生，原本隱隱的得意傲然陡然破碎。
    溫知宜在徐鬆延懷疑的眼神中回過神，她沒有和對方過多解釋什麽，麵無表情地放下車窗簾子，目光空洞地落在半空，腦子裏很亂，卻又一片空白，她就那樣坐著，像是一尊泥塑。
    “回府。”
    不知過去多久，她沙啞的張口。
    馬車緩緩駛離，離開徐家所在的清河街。
    阿娘離世時，她不過三歲，因雲家出事，英國公府出於謹慎，並沒有留下阿娘畫像，對於阿娘的記憶，更多的是阿婆的描述，溫柔端莊，知書達理，是她對阿娘粗淺的印象。
    莫氏那話是什麽意思？
    在雲家出事前，阿父就已經有舍棄阿娘的念頭了是嗎？
    雲家出事，不是一朝一夕，她是該讚揚阿父的敏銳，還是怨恨他的薄情寡義！
    阿娘真的是難產而亡的嗎？
    一屍兩命啊......
    溫知宜雙手顫抖，緩緩捂住臉頰。
    不可原諒！絕不可原諒！！！
    ......
    “潑婦！瘋子！”
    江鎮回到英國公府，拍得書案啪啪響。
    他原是準備幫徐家一把手，誰知最後竟惹來一身騷。
    腦中閃過莫氏被拖走前的一番話，他憤怒的表情下有心虛稍縱即逝。
    二十幾年了，雲氏早成一堆白骨，那些愧疚、無奈、痛苦也早已仍由時光衝刷，變得不痛不癢，如果不是莫氏再提起，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過雲氏來。
    為什麽要讓他再度想起她呢？
    江鎮坐在椅上，頭往後仰，閉著眼睛，克製心頭火氣。
    惱恨歸惱恨，他並沒有失去理智。
    莫氏會說出那話，說明她在私底下，調查過英國公府。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件事，是莫氏個人所為，還是有徐家的手筆。
    徐家調查英國公府，這是打算做什麽？
    江鎮騰地睜眼，威勢凜凜的虎目，散發著濃濃壓迫感。
    他自信，當時並沒留下什麽漏洞。
    雲氏早產是真，一屍兩命也是真，他不過是趁著，預先定好的穩婆，騰不開手的時候，把雲家出事的消息，好心地告訴給她，等到重新找來穩婆，一切也已經晚了。
    他不想的，那是他的妻子，他的兒子。
    可他不得不這樣做。
    龍椅上那位，可謂狠毒了雲家，他怎能留雲家女在英國公府。
    要怪就怪他那嶽父，被權勢迷花了眼，竟幾次三番當著滿朝文武，毫不顧忌提及陛下出身，又抨擊陛下廣納妃嬪，貪圖享樂，甚至暗中支持那位明夷國師。
    即便不少人清楚，他支持那位國師的背後，是打擊陛下皇位的正統性，可這樣的做法，顯然觸碰到陛下底線。
    尤其是他們這位陛下，本就不是一個多麽大度的人。
    雲氏無辜，可他英國公府百年基業，難道就不無辜？
    即便雲氏死了，英國公府依然受到影響，若不是他後麵抓住機會，上演了一場救駕的苦肉戲，此刻京都豈能還有他英國公府的立足之地。
    他對不起雲氏，但他不後悔。
    英國公府傳到他手中，他就不能讓其煙消雲散，他不能愧對列祖列宗。
    雲氏的死，他不怕有人查，即便天策衛來了，那也隻會是意外。
    唯有一點，他的確在雲氏死前，就曾與杜氏結識，並選中她成為自己繼室。
    他們一個鰥夫，一個寡婦，京兆杜氏在京都影響力不小，正好可以彌補英國公府因雲氏一事而受到的波瀾。
    一切也確如他所料。
    在杜氏的加持下，英國公府越來越好，婆慈媳孝，兒女出眾，子孫滿堂，枝繁葉茂，即便他此刻去世，也不會無顏麵對祖宗，如果不是莫桑晚戳破雲氏之死的話。
    徐家......
    雲家已經沒了，沒人會再來替雲氏做主。
    至於說，自稱雲家人的雲老大等人，英國公完全沒放在眼裏。
    當然，他也不會掉以輕心就是了，英國公府百年威望不容玷汙，徐家如果有打算借此，威脅英國公府的念頭，哼，他隻能說，他們想得太美了！
    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早就說，這姓徐的，不是一個好東西。
    害死他女兒在前，汙蔑英國公府在後，還縱容妾室，偷換他外孫，混淆他英國公府血脈，這件事情，不能就這樣算了，不然怕是還以為，他英國公府心虛呢。
    心裏閃過這個念頭，英國公正待要喚人進來，先一步聽到小廝通報：“主君，徐家郎君前來求見。”
    “哼，不見，讓他給我滾！”英國公當即怒道。
    頓了一下，又道：“從今之後，凡是徐家人，皆不許踏足英國公府。”
    回話的小廝被裏麵震怒的語氣嚇住，聲音不自覺小了下來，“是，小的這就去傳話。”
    等人走了，英國公尤覺不解氣，抄起手邊白瓷茶盞，啪嚓一聲砸個稀碎。
    不聽話的驢，光給蘿卜是沒用的。
    你得好好給他幾鞭子，讓他知道痛了，自然就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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