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嫁給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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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公節哀。”
燕非時自然地回身,眉眼間維持兩分悲痛,親自上前扶起顧老相公,端的是平易近人,“您可是我朝肱骨,大慶上下可離不開顧公您。”
“國師謬讚,老臣不敢當。”顧老相公顫顫巍巍回道。
旁邊顧修遠道:“勞煩國師前來,是小兒榮幸,靈堂煩亂,國師若不棄,還請前廳用茶。”
“不急,不知顧郎君喪事,準備到哪一步了?”他鬆開攙扶顧老相公的手,問了一個和他不相關又奇怪的問題。
顧修遠丈二的和尚,心裏琢磨對方用意,嘴上如實回道:“勞煩國師關心,小兒不孝,棄我等而去,惹父母翁婆傷懷,他又未及成婚,已在京都城外,尋到一風水寶地......”
“不行!”一道尖銳的聲音插進來,是楚氏的。
“誰說我兒沒成婚,他定了親的,就是大人了,怎麽就不能葬進祖地?”
顧修遠臉一沉,“不要胡鬧!”
他當然也想兒子葬進祖墳,但這事不是他們一家之堂,宗族裏還有幾位長輩在呢。
楚氏並不怕他,為了兒子她什麽都可以不顧,她一把拉過溫知宜,把人拉的連連趔趄,沒等人站穩當,眼睛盯著她就問:“溫娘子,你和我兒可是定了親的,十日後便是吉日,我看,不如就在這一日成婚,你覺得如何?”
她看似在問溫知宜意見,掐著她手腕的手不斷用力。
溫知宜被問住。
她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等事,往日的機敏伶俐統統消失。
她沒忍住抬頭看向顧家人,那位顧老相公半闔著眼,像是疲憊睡著了的樣子,似乎沒有聽到這邊的爭執,顧修遠正向她看過來,眼底有猶豫有閃爍,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是可以壓過道德和愧疚的。
楚氏的話給了他一個方向。
父親老了,他也不年輕了,等到父親致仕,他們會回去祖籍,難道將兒子一人留在這茫茫京都,就算留下奴仆看守,但時日愈久,還能剩幾分忠心。
等到他和父親老去,誰還能記得給衡玉添上兩炷香火。
顧家兩位當家人的沉默,恰恰表明他們心底的選擇。
溫知宜心口一涼,後又極快冷靜,她想道,沒有顧郎君,她早就死了,她當日答應他,隻要他醒過來,她就嫁給他......這是她欠他的,顧家也不錯,不是嗎?
她深吸口氣,心裏有了決斷,當著顧大郎和楚氏的麵,她正要緩慢點頭,不料一旁傳來一聲低沉的嗓音:“嫁給牌位嗎?不知宣寧伯府可會同意?”
牌位這兩個字一出,顧大郎和楚氏的臉同時僵硬。
楚氏皮笑肉不笑道:“元娘嫁進來,我自會待她如親女,不會虧待她一分一毫。”
溫知宜垂著頭,像是在害羞。
她的手腕一直被楚氏拉著,楚氏的大拇指在她手背上緩慢撫摸,陌生肌膚相觸的細膩和冰涼,更像剛剛蛻完皮的毒蛇在她手背蜿蜒爬行,令人生出厭惡和恐懼。
顧修遠拱手,神情溫和,道:“國師說的是,我們自會和宣寧伯府好好商量。”
燕非時一手背在身後,淡然地說道:“既如此,我看不如今日就請宣寧伯上門如何?”
楚氏道:“這是我們兩府的事。”
簡而言之,這事與國師府不相幹。
燕非時不怒反笑,問溫知宜:“你呢,也覺得與我無關?”
這話來得莫名,顧修遠目光投向溫知宜。
溫知宜低著腦袋,腳尖不自在地點了點,“這是我自己的事......”
不知好歹的小混賬!
燕非時眼色驀然森冷,第一次有種氣得心肝痛的錯覺。
“你的脾氣呢,因為一個救命之恩,你這是準備把自己給賣了?嗯?”
“我哪有......”溫知宜嘟囔,這說的也太難聽了。
盡管隻是短短兩句話,但無意識透露出來的熟稔,卻是做不得假的。
“水性楊花!”楚氏低聲咒罵一聲,如果不是為了兒子,她絕不可能允許這樣輕浮浪蕩的女娘入門。
賤人,我的兒子沒了,你也別想好過,我要你一輩子為我兒子贖罪!
這就是楚氏的想法。
娶溫知宜過門,讓兒子得以葬進祖墳,再讓她給兒子守一輩子。
“那就請宣寧伯上門吧。”顧修遠看父親一眼,而後發出一聲拖長的歎息。
宣寧伯接到顧家傳話時,正在考教大兒子功課。
他打發走傳話的下人,又讓兒子先回去,在書房靜坐了片刻,這才起身前往顧家。
到顧家後,聽聞顧家請他前來的用意,他驚訝之餘又忍不住意動,舍棄一個沒用的女兒,換取和顧家修複關係,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麽選,隻是這種事,到底有違道德,溫澤川撚著胡須麵露為難。
“顧家自然是好的,隻是......”
楚氏道:“宣寧伯放心,我們自會好好待您家元娘。”
“哎。”溫澤川歎口氣,冠冕堂皇道:“真是老天無眼,小顧郎君聰慧善良,偏偏......也罷,我溫顧兩家自來親厚,我這個做伯父,如何也不能看著顧家侄兒落個魂魄無依的地步。”
楚氏聞言露出滿意的笑。
溫知宜嫁給顧衡玉牌位一事,就這麽輕描淡寫地談妥下來。
一直沒出聲打斷的燕非時,靜靜看著眼前和諧的一幕,頗為玩味地笑了兩聲,他近乎變態的自製力和控製力,讓他即便是在此等暴怒的情況下,依然一派溫和儒雅。
“不妥。”他道。
他身下坐著圈椅,右手自然垂落,玄色袖擺遮住手指指尖,隻露出一點修剪幹淨的甲蓋,他表情很淡,語氣也是,雖然是坐著,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俯瞰。
其他人的視線被他聲音吸引過來。
他不慌不忙,重複道:“我說,這件事,不妥。”
楚氏狠狠皺眉,心底煩躁難以壓抑,“國師大人是不是管的太寬了!”
說著,陰冷一笑,“還是說,國師大人和我這兒媳婦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我兒子還在隔壁躺著呢,國師大人不如問一問溫娘子,她願不願意跟你走?”
這話說得上是冒犯,但燕非時麵上看不出半點怒色,他抬起眼睛,淡淡地看過去,很漫不經心的一眼。
“既如此,那咱們便來說說,你兒子的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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