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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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極宮氣息沉凝,來往宮侍噤若寒蟬。
    一道消息緊急傳往宮中,不多時,就有內侍從紫宸殿清掃出瓷器碎片。
    其實,在殿外伺候的內侍,並沒聽到什麽動靜,但往往就是這樣,才越發讓人心驚膽戰,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好一個英雄救美。”
    宣德帝盤腿坐在榻上,陽光穿透窗欞灑落進來,在他臉上切割出一條光線。
    一半光明,一半昏暗。
    顧九行身形微僵,自覺放緩呼吸,低頭不敢吱聲。
    因為他的腳邊,正倒著一個腦袋被一枝禦筆貫穿的倒黴蛋。
    宣德帝眼皮低垂,臉上皺紋像一條條深深的溝壑,高凸的顴骨透著無法掩飾的犀利,久經權勢蘊養的渾厚氣勢逐漸變得陰沉尖刻,讓人仿佛一腳踩在懸崖邊,下一刻就要生死難料。
    “監視國師府的人,一個不留。”
    “是。”顧九行躬身,不必多贅言。
    他心裏門清,陛下這個時候,根本聽不見任何解釋。
    “沒用的東西!”宣德帝眼裏沒有一絲溫度,紫宸殿氣息倏然沉下,連窗欞灑落進來的日光也隱隱顫抖。
    翻湧的震怒外,是被打臉的惱恨。
    往日那些一切盡在掌控的自得和優越,此時變成一記記沉重的巴掌,一記不落地扇到他臉上。
    眼下任何人在他眼中,都像是不懷好意,他們肯定在背後嘲笑他,他控製不住地想要殺盡這些笑話他的人!
    心念起,殺意傾瀉而出。
    最先有所察覺的,當然是離他最近的顧九行。
    九五之尊猶如泰山壓頂的目光,似一柄柄尖刃纏繞在他脖頸處,似乎正在端詳該從哪裏下手,一時間,顧九行心悸腿抖,眼睛發虛,後背生出一層冷汗。
    他不敢動,更不敢抬眼,隻當自己是一尊石像。
    呼吸壓到最低。
    降低存在感。
    殿內的空氣因為發怒的主人而變得稀薄,顧九行胸腔湧上一股窒息般的悶痛。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雙腿發軟要跪下去時,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終於收回,劫後餘生的慶幸尚未浮上臉頰,他也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先聽到上首傳來一聲染著陰森的詢問:“美人池那邊準備的如何?”
    顧九行收斂心神,忙回道:“回陛下,九九八十一名妙齡女子已準備妥當,隻等陛下親臨。”
    宣德帝把玩著玉扳指,與陰沉的臉色不相符的,是他眼底乍起的貪婪和渴望,“傳令三省,朕身體不適,歇朝七日。”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離開顧家的馬車,沒有駛向宣寧伯府,反而一路出了城門,來到京郊的一座道觀。
    不同於佛寺的熱鬧,這裏給人的第一個感受,就是安靜。
    鳥雀清脆,清風徐徐。
    鬱鬱蔥蔥的山茶樹,頂著紅的、粉的、白的花朵,清香怡人,襯得旁邊光禿禿的淩霄越發寥落,隻待走的近了,才能看到藤蔓上一個個米粒大小的嫩芽兒。
    一路往裏走,繞過不知多少院落,在一間神位堂前停下。
    鄭永安等人沒有進來,他們在神位堂外候著,溫知宜跟在燕非時身後,踩著他走過的腳步,經過一座座擺放的牌位,最終來到最後麵的一個空白牌位前。
    左右兩旁燃著燈,香爐裏的線香,將將燃到一半。
    看裏麵香灰的積攢,怕是每日都有人專門前來上香。
    牌位上是誰?
    他為什麽會來祭拜他她?
    不等她琢磨出頭緒,燕非時已經熟門熟路抽出六支線香,他先將香頭對齊,而後拿到香燭上點燃,等冒出白煙,用手輕輕扇滅火光,接著分出三支來,遞給旁邊的姑娘。
    兩人四目相對,他道:“這是我母親。”
    溫知宜小小的“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接過他遞來的香。
    待再看過去,他已經轉過身,執香閉眼作揖,三次過後,他上前把香插進香爐。
    接著,他讓開位置,眼眸看向溫知宜。
    溫知宜羽睫輕顫,避開他深邃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她的想多,她總有一種他是帶她來拜見父母的錯覺,啊啊啊,你真是昏了頭了,不準想,不準想,上香,快上香。
    她強迫自己不許胡思亂想,學著他的樣子作了揖,將香插進香爐。
    她退後一步,對上麵前空白的牌位,沒忍住問道:“這牌位上為何什麽也沒有?”
    “這是曹家家主為女兒所立牌位。”燕非時淡淡解釋一句。
    曹家家主?
    溫知宜理了一下關係,心裏覺得有點奇怪。
    曹家家主不就是他的外阿翁嗎?
    他怎麽不喚外阿翁,反而選擇這麽一個生疏的稱呼。
    就好像......是兩個不相關的人。
    注意到她暗含打量的視線,燕非時屈指給了她額頭一下,眼底有了一絲很輕的笑意,“這麽看著我作甚?”
    “疼!”溫知宜捂著額頭,瞪他。
    小貓發起怒來,對於猛虎而言,和撒嬌無異。
    燕非時低低一笑,把人拉到身前,抬手給她揉了揉額頭,溫知宜呆呆地望著他雙眼,他周身依然沒有多少溫度,看上去難以接近,但動作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他並不會為了所謂的身份而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態,此時此刻的他,仿佛冬日初升的朝陽,溫暖到令人忍不住親近。
    “你是不是在難過?”
    她驀地想到什麽,比起自己的身世,他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至少還在母親膝下三年,而他,聽說還沒滿月就被送了出去。
    燕非時抬眼,兩人就這樣看著彼此。
    短暫的安靜後,他說話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
    聽到他這樣說,溫知宜越發覺得他在強撐,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學著別人母親安慰兒子的姿勢,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還對他說:“沒事,我不會笑話你的,你哭吧。”
    對上她充滿母性光輝的眼神,燕非時先是疑惑,接著震驚,最後無奈,失笑地把人按進懷中。
    低沉悅耳的笑聲在耳畔回蕩,整個神位堂的空氣都被震得明快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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