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嬪蘇氏，侍寢了。
    而且，是皇上直接傳旨召幸，沒有經過翻牌子的流程。
    這個消息，像一塊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第二天一早，就在後宮之中激起了軒然大波。
    那些起得早、消息靈通的宮女太監們，在灑掃庭院、或者去內務府領東西的時候，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昨晚皇上召幸的是流雲軒那位慧嬪娘娘！”
    “真的假的？不是說她剛晉了嬪位，還沒來得及謝恩呢嗎？”
    “可不是嘛！聽說啊，是皇上直接下的旨意，連敬事房的牌子都沒翻！”
    “我的天！這可是天大的恩寵啊！這位慧嬪娘娘，怕是要一飛衝天了！”
    “誰說不是呢！之前還隻是個不起眼的才人，這才多久啊，就已經是嬪位了，還得了皇上這般青睞……真是……命好啊！”
    這些議論聲中，自然也夾雜著不少酸溜溜的味道。
    尤其是在那些同樣年輕貌美、家世也不錯，卻一直沒能得到皇上太多關注的低位嬪妃宮裏，更是充滿了各種不平和……嫉妒。
    翊坤宮，淑妃娘娘的寢殿偏廳裏。
    幾個平日裏跟淑妃走得比較近、也自詡有些才貌的貴人、才人們，正聚在一起“請安”，實則是……交換著最新的宮中八卦。
    “姐姐們聽說了嗎？昨兒個皇上……又去了流雲軒。”
    一個穿著粉色宮裝、容貌嬌俏的張貴人，撇著嘴，語氣酸溜溜地說。
    她家世不錯，自認才貌也不輸於人，可進宮兩年了，連皇上的麵都沒見過幾次，更別提侍寢了。
    “可不是嘛！” 另一個穿著鵝黃色衫子、看起來有些心高氣傲的李才人也跟著附和，
    “聽說啊，皇上對那位慧嬪娘娘可是上心得很！不僅直接傳旨召幸，還……還賞了不少好東西呢！流雲軒那個破地方，都快趕上咱們這些正經宮苑了！”
    “哼，不過是個狐媚子罷了！”
    一個聲音略顯尖刻的趙常在冷哼一聲，“仗著自己會做點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會說幾句花言巧語，就把皇上和太後娘娘哄得團團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出身！一個江南小官的庶女，也配跟咱們平起平坐？！”
    她這話，說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心聲。
    蘇錦屏的出身，一直是她們這些自詡高貴的人，最瞧不起、也最想攻擊的地方。
    “話也不能這麽說。”
    一個看起來比較穩重、平日裏跟安美人走得比較近的王貴人，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這位慧嬪娘娘……可不簡單。你們想想，從一個差點被打入冷宮的才人，到如今深得聖眷的嬪主，這才多久？她扳倒了許才人，又讓麗嬪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這份心機和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她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說：“而且……你們沒發現嗎？這次‘贗品端硯’案，鬧得那麽大，最後……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可都是站在她那邊的！連三司會審的那些老油條，都被皇上給處置了！這說明什麽？說明這位慧嬪娘娘……背後有人啊！”
    這話一出，原本還嘰嘰喳喳的偏廳裏，瞬間安靜了不少。
    是啊，她們光顧著嫉妒蘇錦屏得寵，卻忽略了這背後更深層次的東西。
    一個毫無背景的庶女，能做到這一步，絕不僅僅是靠運氣和狐媚手段那麽簡單。
    “那……那王姐姐的意思是……” 張貴人有些不安地問。
    王貴人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淡淡地說：“我的意思是……這位慧嬪娘娘，咱們……還是少招惹為妙。靜觀其變吧。這後宮的水，深著呢。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其他幾人聽了，也都沉默不語，各自心懷鬼胎。
    她們雖然依舊嫉妒蘇錦屏，但心裏也多了一份忌憚。她們知道，這個慧嬪，已經不是她們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了。
    而隻有淑妃娘娘靜靜地聽著她們的八卦，麵無表情的喝著茶，沒有說話。
    ……
    景祺閣內，寧嬪聽著錦書的匯報，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哦？皇上昨晚……又召幸了慧嬪？” 她放下手中的佛經，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是，主子。” 錦書躬身回道，“而且，是直接傳旨，並未翻牌子。宮裏上下都在傳，說慧嬪娘娘聖眷正濃呢。”
    “聖眷正濃……” 寧嬪重複著這四個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這火……燒得倒是越來越旺了。”
    她頓了頓，又問道：“承乾宮那邊……有什麽動靜？”
    “回主子，麗嬪娘娘……哦不，是廢嬪梁氏，自從被打入天牢後，就一直哭鬧不休，嘴裏還不停地咒罵慧嬪娘娘。
    聽說……慎刑司那邊，已經開始用刑了，想從她嘴裏問出更多關於‘贗品端硯’案和李三兒之死的內情。” 錦書匯報道。
    “哼，蠢貨。” 寧嬪不屑地評價了一句，“死到臨頭了，還隻知道撒潑罵街，一點用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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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麗嬪這個“盟友”，早就失望透頂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那……主子，咱們……” 錦書有些遲疑地問。她知道自家主子之前也想除掉蘇錦屏，現在蘇錦屏不僅沒事，反而更得寵了，主子心裏肯定不甘。
    “不急。” 寧嬪搖了搖頭，眼神深邃，“這個蘇錦屏……確實比我想象的，還要難對付一些。
    從一個任人欺淩的小才人，到如今能得皇上太後青眼的慧嬪……這份心機，這份手段，這份……氣運，都不簡單。”
    她頓了頓，語氣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測的意味：“看來……本宮之前，是有點小瞧她了。”
    她原本以為，借著麗嬪這把刀，就能輕易地除掉蘇錦屏這個潛在的威脅。卻沒想到，蘇錦屏不僅沒死，反而還借著這個機會，更上了一層樓！
    這讓寧嬪心裏，第一次對蘇錦屏產生了一絲真正的……忌憚。
    這個女人，不能再用對付許妙音和麗嬪那種簡單粗暴的法子了。必須……從長計議。
    “錦書，” 寧嬪沉吟片刻，開口吩咐道，“你去……備一份薄禮。”
    “主子，您要給誰送禮？” 錦書有些不解。
    “自然是……去給咱們新晉的慧嬪娘娘道賀啊。” 寧嬪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那笑容裏卻藏著一絲不易察測的深意，“畢竟……以後大家都是姐妹了，理應……多走動走動，聯絡聯絡感情嘛。”
    “啊？主子，您……您要去拉攏她？” 錦書更驚訝了。
    “拉攏？” 寧嬪搖了搖頭，拿起旁邊的一串佛珠，慢慢地撚著，“談不上拉攏。隻是……想跟這位聰明的慧嬪妹妹，好好地……‘認識認識’。”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本宮倒是很好奇，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也想看看……她那所謂的‘師法自然’的巧思，到底還有多少驚喜，能帶給本宮。”
    “至於禮物……” 寧嬪想了想，吩咐道，“就送一套上好的湖筆徽墨吧。再配上一方……嗯……就說是我偶然得來的一塊端州綠石硯台，雖然比不上皇上那方‘江山如畫’，但也算是一方佳品。她不是喜歡舞文弄墨，喜歡‘師法自然’嗎？這些東西，想必她會喜歡。”
    她送的東西，既顯雅致，又合蘇錦屏的“喜好”，還順便……點了一下“端硯”之事，提醒蘇錦屏不要忘了之前的“教訓”。
    這份心思，不可謂不深沉。
    “是，主子。” 錦書躬身領命，心裏卻暗暗替蘇錦屏捏了把汗。她知道，自家主子一旦對誰“產生興趣”，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寧嬪看著錦書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漸漸隱去，眼神變得幽深而複雜。
    蘇錦屏……
    本宮倒要看看，你能在這後宮之中，走到哪一步。
    畢竟，這深宮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聊了啊。
    ……
    流雲軒內，蘇錦屏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寧嬪這條更老謀深算的毒蛇給盯上了。
    她此刻，正沉浸在一種……既興奮又忐忑的複雜情緒之中。
    興奮的是，她終於……真正意義上地，獲得了皇上的恩寵。這意味著，她在這後宮之中，總算有了一點點可以依靠的“資本”。
    忐忑的是，她不知道這份恩寵能持續多久。帝王之心，最是難測。今日的雨露，可能就是明日的冰霜。
    而且，她也清楚，自己的“專寵”，必然會引來更多明槍暗箭。
    她必須盡快想辦法，鞏固自己的地位，發展自己的勢力，才能在這吃人的後宮裏，真正地立於不敗之地。
    尤其是定國公，也不知道會讓她幹啥，但總感覺此人很危險！
    “主子，您在想什麽呢？” 小翠端著一碗剛熬好的燕窩粥這是晉升嬪位後才有的份例）走了進來，看到蘇錦屏對著窗外出神，小聲問道。
    “沒什麽。” 蘇錦屏回過神來，接過燕窩粥，輕輕吹了吹，“隻是在想……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主子，您現在已經是慧嬪娘娘了，又有皇上和太後娘娘的恩寵，還怕什麽呀？” 小翠不解地問。
    在她看來，自家主子現在已經是苦盡甘來了。
    “傻丫頭。” 蘇錦屏搖了搖頭，苦笑道，“這後宮裏，什麽時候有過真正的‘安穩’？爬得越高，看得越遠，也……越危險。”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堅定起來：“不過，你放心。我蘇錦屏，從來就不是個怕事的人。她們想鬥，我就……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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