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書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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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後工作直到上午為止還算輕鬆。
別莊地下的密道錯綜複雜,不好深入。喬婉娩和石水商議過後,便決定這兩日先清理別莊。
莊子表麵上年久失修,破敗不堪,但有些廂房裏卻別有洞天,裏麵擺放著很多瓶瓶罐罐和破舊文書。
這些東西都被送到了庫房統一保管。李蓮花待得無聊,後來聽聞此事,便朝喬婉娩要了幾本過來看看。
李相夷趴在床榻上晾著後背剛剛上好的藥,歪頭看他,“你看這些有什麽用?”
這些文書年歲不知道多大了,裏麵的字符都模糊起來,原本隻能等著後續清善工作完成後再派人一點點修複出來。
但李蓮花實在閑得發慌,他從書案上捏起一隻細長的狼毫筆,沾了點點墨水,照著文書上的字符一點點描繪到紙上,手上不停,頭也不抬,隻道:“先看看吧。”
他聚精會神地描摹著書上文字,時間不知不覺竟過了大半個上午去。李相夷喝過湯藥已經睡去了,正午的陽光暖暖照進房裏,讓他睡得不大安穩。
李蓮花揉了揉酸痛的脖頸,慢步走過去,替他蓋好被褥。又找了東西擋在李相夷眼前,遮住了陽光,他無意識蹙緊的眉頭這才慢慢舒展開。
飯菜照舊由侍女送進來,但一同來的還有麵露恍惚,步伐紛亂的喬婉娩。
“阿娩?”李蓮花看向她,順道擺出碗筷,“今日這麽早忙完了嗎?”
喬婉娩走近,卻沒回答他的話。
她麵上顯露出幾分猶豫出來,躊躇片刻,最後還是把手裏捏著的一本冊子拿了出來,遞到了李蓮花跟前,語氣也低沉著,“我來給你送這個,你看看。”
李蓮花眉頭微挑,他伸手接過,翻開一看。
這書保存完好,連字符都比其他文書更清晰可見。裏麵用詞生澀,不似平常書籍簡單易懂,可李蓮花越看,眉頭蹙得越緊。
等第一頁翻過,他猛地抬頭,看向喬婉娩,聲音冷了下來,語速也因駭然而不由自主地加快,“這書都有誰看過?在哪裏發現的?”
“隻有我與石水。”喬婉娩道:“在一間廂房發現的,同樣的文書大部分已經損壞,隻留下這一本還算完整。”
那房間裏擺了數十隻半人高的陶罐,牧原沒讓人碰,而是叫他們一隻隻先抬出去,擺在外麵。等陶罐盡數被搬走後,那架藏在房間角落的書架才顯露出來。
石水命人搬出書架後,喬婉娩走過來,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便發現了這紙上內容的不對之處。
她與石水商討片刻,本覺得這事應當告訴正在忙活的牧原。但他自從那牢房出來後便心緒不寧,喬婉娩思量後,才拿到了李蓮花這裏,讓他看過後再決定。
而事實證明,她這番看似多餘的舉動是正確的。
李蓮花捏著那冊子的手慢慢捏緊,往日溫潤的麵容在此刻顯得冷峻肅殺。他緊緊盯著這紙上內容,又忽然抬頭,道:“關押那女子的牢房在哪?”
喬婉娩沉默片刻,從衣袖裏摸出一隻漆黑的小巧令牌,遞到李蓮花跟前,又囑咐他,“你萬事小心。”
如今肖紫衿還沒有離去,貿然出門很可能會撞上他。這也是幾日以來即使傷好,李蓮花也沒有出門的緣由。
但現在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
他披上厚重的純白鬥篷,從院子後門離去。婆娑步運轉飛快,直奔那關押著安雁的牢房。
外麵來往的人很多,但絕大多數都集中在別莊裏。李蓮花繞了個遠路,打算從外麵兜一圈,再去牢房附近。
但肖紫衿沒碰到,倒是叫他撞見了兩日沒見的牧原。
冰天雪地裏,對方背對著他,正彎腰垂著腦袋不知在看什麽。李蓮花腳步很輕,幾乎沒發出什麽聲音,牧原自然沒有發現他。
“你幹嘛呢?”
他突然出聲,嚇得牧原打了個哆嗦,猛地轉頭過來看他。
他下意識側著身子,遮擋著身後的東西。牧原見來者是他,頓時鬆了口氣,“是你啊,嚇我一跳。”
李蓮花摘下兜帽,雙手環抱著胸看他,“藏東西呢?”
牧原聞言,直接往旁邊一讓,露出了身後藏著的那隻陶罐。他左手指著已經被掀開的封口,右手則衝著李蓮花招了招,叫他過來。
等李蓮花走近,牧原才才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道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在廂房裏發現了數十隻陶罐,裏麵裝著的全部都是安雁煉製出來的蠱蟲,數量之多,讓人頭疼。
牧原自己的血雖然能殺死這些東西,但真要這麽幹,估計也是他失血過多而亡。
於是牧原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他用自己的血混合了些許特製的藥粉,現在正拿著陶罐試驗,想要試試這種方法能不能奏效。早些把這事解決,他的心也能安下來。
李蓮花垂下眼皮去看。隻見罐子裏糊了一層淡紅色藥粉,時間倉促,這些藥粉沒來得及細細打磨,裏麵還留存著些許藥渣。散發出一股甜腥又苦澀的味道,難聞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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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因為藥粉是剛剛撒上去的,裏麵的蟲子多數也還活著。原本淡白的蟲子聚在一起就夠叫人眼睛疼的了,現下裏麵還摻了紅,簡直慘不忍睹,是讓人看上一眼就渾身發毛的惡心。
李蓮花閉了閉眼,慶幸自己午飯還沒吃就急匆匆的出門,胃裏什麽都沒有,不用擔心吐出來。
他歎了口氣,腳步往後挪了一點,道:“你忙吧你忙吧。”
李蓮花轉身欲走,牧原卻忽然叫住他,“你要去哪?”
“……”
李蓮花的腳踩在積雪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咯吱。他轉頭看回去,維持著臉上平淡的神色,“去牢房。”
牧原道:“去找她問話?我昨天也去了。”
聽他這麽說,李蓮花反倒不太著急走了。於是他半側過身來,問道:“你都問什麽了?”
牧原搓了搓冰冷的掌心,他眼睛盯著陶罐,分神查看著罐子裏的情況,一邊回答他,“問了我母親的事,和他們為什麽要來抓我。”
李蓮花問他,“為什麽?”
這回輪到牧原沉默了。
他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麽說,皺著臉又打了個噴嚏。外麵實在太冷了,牧原沒回答他的話,隻道:“你先去吧,晚上回去跟你說。外麵太冷,我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李蓮花看他一眼,沉默著點了點頭,轉身踏著風雪離去了。
“安雁。”
李蓮花腳步一頓。
“安雁。”牧原在他背後,朗聲道:“她叫安雁。”
那點純白的背影停頓片刻,兜帽微微上下動了動,隨後完美隱入雪中。牧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低頭,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陶罐。
罐身發出兩聲悶響,光滑漆黑的罐口勉強倒映出牧原緊抿著的唇角。他神色迷惘,腦中慢慢回想起安雁說的那些話,心裏紛亂無比。
而此時此刻,牢裏一片寂靜。
寒冷蔓延,凍得安雁嘴唇青紫。但她似乎無知無覺,隻盤膝坐在老舊的床榻上,抬頭,目光淡淡地看向來人。
李蓮花拍了拍鬥篷肩上沾染的雪,和她默默對視片刻。
“說吧。”
李蓮花聲音平淡,他抬手,在安雁眼前揚起那本冊子,徑直開門見山道:“我在別莊裏發現了這本冊子,你應該知道上麵寫的是什麽吧。”
安雁看著他,嘴角慢慢扯出一抹笑來。
她麵色青白,臉部肌肉因為長時間受凍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這個笑顯得僵硬又誇張,無端帶出幾分瘋狂的感覺。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李蓮花捏緊了那本書冊,他五指用力,幾乎把書冊抓破。他隱忍了半晌,此刻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語氣不可置信道:“牧原他……到底是什麽……?”
“李蓮花,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安雁的聲音沙啞,她的神色不變,“牧原他是我姐姐的孩子啊。”
“哦,不僅他是。”
她慢慢站起來,動作極其緩慢地一步步走到了牢門跟前,和李蓮花平視著,一字一句道:“你們殺死的那些,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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