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散去之後，蕭凡又接見了幾個農民裝束的人。
    這些人恭敬的與蕭凡行禮，蕭凡嘴角泛起笑意，將幾人攙扶起來。
    “蕭大當家，咱們終於見麵了，您的銀子可是救了我們全村人的性命了！我們拿著您給的錢，出外麵買了很多糧食，雖然隻是沾沾油水，但總歸是村裏的老弱可以喝一頓稀粥了。”一個滿頭白發，頭戴鬥笠的老翁磕頭對蕭凡說道。
    蕭凡淡淡一笑。
    野驢崮實力強橫，又從地主那裏補充了一波，僅靠自己手下這些人，怎麽可能輕易拿下。
    “大當家，不知道，以後您還能提供多少金銀，讓我們幫忙買糧食？”一個中年村長沉聲道。
    這次大馬嶺山下的幾個村子的村長，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來見蕭凡，不僅僅是衝著蕭凡是一山之主，還有他背後的勢力，以及他賣糧食，給真金白銀，還允許村子抽成。
    這可是實打實的真金白銀啊，足衣讓吃不上飯的老百姓瘋狂了。
    蕭凡示意的看了一眼領著人過來的謝太高。
    謝太高心領神會，跟眾人解釋。
    “每個月都給配額，不低於二百兩紋銀，而且攻克沂蒙大山的山寨，隻要我們派青壯幫忙，就允許我們拿四成的戰利品？”一眾村長眸子齊齊冒光。
    每個月不低於二百兩銀子的購買量，他們就能多養活很多老百姓了。
    而若是能夠跟著大馬嶺的土匪，去攻克其他寨子，拿了錢財，那絕對能發財，家家戶戶過上好日子。
    “這買賣我們村願意跟著大當家的做。”中年村長點點頭。
    “我們也願意。”其他幾家村長也紛紛點頭。
    接下來就是討論細節了。
    買賣不是白跟他們一起做的，而是要各個村子拿青壯出來幫忙。
    隻要打仗，就會死人，各個村長雖然願意參加，但少不了扯皮。
    不過在這之前，其中那個老邁的村長宋喜，還是神色凝重道，“大當家，雖然我們願意跟您全力合作，但您也要體諒我們。”
    “我們要耕田種地，要應付官府的盤剝，最主要是，那些被馮家支持的地主，根本不拿我們當人看，用鞭子抽著我們的人去幹活，所以....”
    “又是馮家？”蕭凡微微皺眉。
    蕭凡知道，馮家的影響力很大，但是沒想到，連他山底下的村子都深受其害。
    “馮家勢力強橫，朝堂中都有貴人庇護呢，大當家您可千萬別衝動。”中年村長趕忙勸道。
    “無妨，這些小事我會給你們解決的，你們全力出人即可。”蕭凡目光淡然。
    眾人心裏都是一震。
    這大馬嶺的山主這麽猛的嗎？
    剛來沒多久，竟然要對馮家動手？
    不太可能吧，那可是連官府都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啊。
    樹下的商談，一直到了半夜才散去。
    而老軍師則渾渾噩噩地一直睡不著。
    侍奉老軍師的親信，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奇怪道，“軍師，您這是怎麽了？”
    老軍師擠出一絲苦笑，沒有說話。
    自己是軍師，在軍營裏看熱鬧，新來的投降書生，卻忙到這個點還沒回來。
    他如何睡得著？
    這會兒謝太高剛回來，用手煽動著涼風，見到老軍師狀態不對，立刻恭維道，“軍師，您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學生哪裏做的不好？”
    老軍師皺眉道，“謝太高，你做得很好，年輕人勤快些是應該的。”
    說著，老軍師陡然間想到什麽，說道，“是不是，大當家安排了什麽後手？”
    謝太高心裏一驚，“軍師，我隻是個做事的，有些事情，您還是問大當家為好。”
    “謝太高，你怎麽說話呢？”老軍師的親信掐著腰說道。
    見狀，老軍師連忙擺手，示意親信閉嘴。
    “謝太高，你說這世上有人能一步登天嗎？”老軍師平靜的問道。
    “您指的是什麽？”謝太高神色凝重道。
    “你是聰明人，知道我說的不是你，”老軍師艱難道，“咱們的大當家，之前隻是一個普通的山寨護衛，但是忽然有一天你發現，他拯救了山寨所有人，更是一躍成為大當家，成為你隻能仰望的人。”
    “但是你怎麽都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他之前，無論能力、手腕、性格，都是山寨最墊底的存在。怎麽一瞬間，就變得那麽強？”
    “老軍師，您說的這些確實罕見，卻並非沒有。”謝太高微微搖頭到，“有些人看似默默無聞，但確實龍潛於淵，就像是齊國薑子牙，一把年紀了，還在釣魚，等待機會。漢高祖，五十多歲，還看狗打架，琢磨怎麽偷狗肉回去吃。”
    “這種人，千年難遇，但一旦遇到了，就要狠狠地抓住，因為他能打碎太多人命運的枷鎖。就像是樊噲，若不是遇到高祖，他可能要當一輩子屠夫。”
    “王侯將相寧有種，說的輕鬆，做起來太難了。”
    “原來，是這麽個道理，我竟然看不透。”老軍師啞然失笑。
    “老軍師，這些都是愚見，若是說得不對，您切莫怪罪。”
    “隻是大當家手段驚人，出人意料，卻有王者之姿，我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你小子也太小瞧了老夫的心胸了，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吧。”老軍師勉強一笑，閉上了眼眸，心裏卻暗暗的琢磨，“這廝腦瓜子那麽靈活，到底要不要抓緊送他走呢？”
    .....
    老軍師躺在臨時的床鋪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
    腦海裏全都是蕭凡的言行。
    “莫非我這次真的沒算錯，這位大當家真的是真龍天子？”
    這怎麽可能？
    我算錯了一輩子，忽然準了？
    人家真龍天子，不都是出身高貴的嗎？
    老軍師是道家的門人，但越是他這樣的，越是不太願意相信那套玄之又玄的東西。
    最終，老軍師咬咬牙起身。
    順著軍營的方向朝著蕭凡的位置溜達了過去。
    此時到處都是露水，老軍師身上被野草的露水打濕了，甚至踩到石頭上，跌到在地上，摔得鼻青臉腫，卻也沒有退縮。
    此時已經是淩晨時分，東方泛白。
    他看向蕭凡休息的那棵樹，此時被褥早就被收拾起來。
    蕭凡站在一處霧靄蒙蒙的勢頭上，正在一招一式地演練著。
    等到老軍師抵達，蕭凡正好收功。
    “大當家，您似乎知道我會過來？”老軍師表情複雜。
    “你想讓我知道，還是不知道？”蕭凡靜靜地看著軍師，“你來找我，是想跟我說些什麽，還是問些什麽？”
    老軍師沉吟了片刻，最終堅毅道，“我之前給很多人算過命，你的命最貴，是真龍天子命。”
    “但是我不願意相信！”他默默地看著蕭凡，一字一句道。
    “哦？為什麽？”蕭凡饒有興趣，“之前，你不是逢人便說，我有真龍天子命麽？為什麽你自己反而不信呢？”
    “因為我有腦子！”老軍師昂著頭，“因為信這鬼話，十有八九沒有好下場。”
    “大當家，我牛半仙這輩子沒服氣過誰！”
    “若非說有，張俊算半個，昨夜我輾轉反側，我覺得我得給你磕個頭。”
    “牛玄清見過主公，願意終生侍奉左右，此生不悔。”
    蕭凡一臉疑惑道，“你既然不信，為何又要拜我為主公。”
    “你家世不行，學識不行，威望不行，你憑什麽讓我相信！”
    “你什麽都沒有，憑什麽說自己有真龍天子命。”
    老軍師說到最後，自己都在顫抖，“我隻是看你手段厲害，又能拿捏人心，願意把命交給你，跟你拚一次罷了。”
    “至於真龍天子命，你永遠不要信！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玩意。”
    他說到最後，眸子猩紅，渾身都不住的顫抖。
    仿佛想要將其一晚上的鬱悶、複雜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老軍師漂泊了一生，見過了太多太多死在半路上的起義軍。
    他堅持著反抗暴乾，但心裏早就不願意相信任何人了。
    直到遇到了蕭凡。
    蕭凡在他的判定下，就是個有點能力的替死鬼，早晚死在亂紛紛的世道之中。
    他就像是寄生蟲一樣，尋找下一個主人。
    可他偏偏，卻縱橫捭闔，將山寨上下收拾的服服帖帖。
    這徹底打破了老軍師的認知。
    “你說完了嗎？”蕭凡神色淡然，“牛玄清，有些話我沒跟你說過，我蕭凡不願意跟你們胡鬧，不代表我沒這個能力。”
    “或許，直到你死，你也不知道，你麵前站著的人，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蕭凡默默的看著不遠處的答應，心情也變得激蕩起來。
    作為一個深受二十一世紀教育的人，他足以自傲，他也有底氣自傲。
    “你不是一直不願意相信，我有本事，帶領咱們稱霸沂蒙大山嗎？”
    “今天我便讓你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說完，蕭凡示意修整了一宿的秦逸，揮舞軍旗。
    沉默之間，隻見沉默死寂的軍營，迅速蘇醒，一個個或者白發蒼蒼，或者身材瘦削的女人，迅速起身，將行囊收拾完畢，舉起刀劍，眸子裏泛著堅毅，匯聚成一股洪流，如同一隻從上古殺出的凶獸。
    他凝視著這支土匪隊伍，他雖然離著遠一些，但他突然發現，這支隊伍跟之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這......這.......”老軍師驚駭萬分。
    隻見這支土匪隊伍行動的同時，又有四支有老百姓組成的隊伍，從叢林裏走出，提著農具，揮舞著糞叉，沉默不語地加入行軍隊伍。
    “如何？牛玄清，現在還覺得，現在可後悔拜我為主了？”蕭凡背著手，目光直視手下的眾人，徐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