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外粉絲建守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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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細雨綿綿,敲打著蘇明遠書房的老式窗欞。他放下手中的毛筆,望著墨跡未幹的宣紙出神。穿越至今已三年有餘,他仍不習慣這世界的許多事物——電燈太過刺眼,汽車喧囂擾人,最令他困惑的莫過於那塊能顯示萬千信息的發光板子“平板電腦”。
    “蘇老師,有您的國際快遞。”助理小陳輕叩門扉,抱著一個紙箱走進來。
    蘇明遠微微頷首。在這個陌生時代,他勉強適應了“曆史文化顧問”的身份,靠著狀元郎的學識謀生。小陳熟練地拆開包裝,取出一枚u盤插入電腦。
    “是各國‘文明守護站’發來的視頻合集。”小陳解釋道,點開播放鍵。
    屏幕亮起,畫麵中出現一個舊倉庫改造的空間。蘇明遠不由得睜大眼睛——漢服做的屏風隔出雅致空間,一群金發碧眼的年輕人正跪坐在蒲團上,手持茶盞,用異邦口音誦讀《論語》。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蘇明遠指尖微微發顫。三年前他剛穿越而來時,曾為這個世界傳統文化的式微而痛心疾首。如今見到異國人如此鄭重地傳承中原文脈,喉頭竟有些哽咽。
    “這是倫敦的留學生們建的守護站。”小陳在一旁解說,“他們每周都舉辦茶盞讀書會。”
    畫麵切換至東京場景。動漫愛好者將雲雷紋巧妙融入角色服飾,主角手持毛筆與平板電腦,在古代書院與現代都市間穿梭。最令蘇明遠震撼的是悉尼的“護符工坊”——當地匠人將古樸的雲雷紋刻在衝浪板上,在海浪中馳騁。
    “當我們在海浪中馳騁,就像古人駕馭車馬,都是與自然對話的方式。”視頻中的澳洲匠人笑著說道。
    蘇明遠想起自己高中狀元後,曾騎駿馬遊街三日。那時的馬蹄聲與歡呼聲,與視頻中的海浪聲奇異交融。
    視頻尾聲,不同膚色的人們對著鏡頭拱手作揖,用生硬的中文齊聲道:“請多指教。”
    一句話突然撞入蘇明遠腦海——李芳曾說:“文化最好的傳承,是讓它活在年輕人的日常裏。”
    李芳...
    他的心猛地一抽。那是他剛穿越來時遇見的女孩,博物館誌願者,在他最迷茫時帶他理解這個時代。她總說文化不是古董,而是流動的活水。一年前她赴海外深造,音信漸稀。
    “蘇老師,您沒事吧?”小陳關切地問。
    蘇明遠擺手,目光仍鎖定屏幕。那個在悉尼衝浪板工坊一閃而過的身影——紮著馬尾辮,眼角有顆小痣——難道是她?
    “能聯係悉尼的守護站嗎?”蘇明遠突然問,聲音有些急促。
    小陳詫異地看著一向沉穩的蘇老師:“應該可以,他們留了聯係方式。您想...”
    “我想了解衝浪板紋飾的工藝。”蘇明遠掩飾道,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案上的青瓷鎮紙。那是李芳送他的離別禮,底部刻著小小的雲雷紋。
    三日後,視頻通話接通了。蘇明遠整理衣襟,莫名有些緊張。屏幕那端是悉尼海灘小屋,各式雕刻工具掛滿牆壁,工作台上擺著幾塊正在創作的衝浪板。
        果然是她。馬尾辮挽成了發髻,皮膚曬成蜜色,眼角的痣隨著笑意彎起。
    “蘇老師,久仰了。”李芳的語氣禮貌而疏離,仿佛他們隻是初識。
    蘇明遠的心沉了下去。他穿越而來遇見的第一個人,幫他適應現代生活的人,如今裝作不認識他?
    “聽說您對我們的雲雷紋衝浪板感興趣?”李芳拿起一塊半成品,流暢地講解紋飾象征意義,仿佛麵對普通訪客。
    蘇明遠勉強集中精神應答,目光卻無法從她手上移開——那曾經執毛筆教他寫簡體字的手,如今沾著木屑與顏料,在海浪形狀的木板上勾勒千年紋樣。
    通話結束前,蘇明遠突然道:“雲雷紋起源於商周,本為祭祀禮器紋飾,象征天人溝通。李小姐的設計讓它在海浪中重生,甚妙。”
    屏幕那端的李芳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他熟悉的光芒。但很快她就恢複禮貌笑容:“謝謝蘇老師指點。”
    連接切斷後,蘇明遠獨坐良久。雨又下了起來,敲得窗欞聲聲作響。他想起穿越前的那個雨夜,他在翰林院整理古籍,燭火搖曳中,他許願中華文脈能源遠流長。
    如今願望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實現了——通過電波與海浪,通過異邦人的口音與雙手。
    唯獨她,不再認得他。
    “小陳,”他突然喚道,“幫我訂去悉尼的機票。”
    十小時後,蘇明站在悉尼邦迪海灘上,恍若隔世。鹹澀海風撲麵而來,與他熟悉的檀香氣味截然不同。他穿著現代襯衫長褲,仍下意識地想整理並不存在的廣袖。
    守護站就在海灘不遠處的小工坊裏。他推門而入,風鈴清脆作響。
    李芳正俯身在一塊衝浪板上勾勒紋樣,頭也不抬:“歡迎光臨,隨便看看。”
    “雲雷紋的弧度,再彎三分更合古製。”蘇明遠輕聲道。
    李芳猛地抬頭,畫筆落在台上,濺起幾點朱砂。
    “你...怎麽來了?”
    “你說過,文化最好的傳承是活在日常裏。”蘇明遠拿起那支筆,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指,“我來看看,雲雷紋如何活在海浪上。”
    工坊裏隻有海浪聲隨風湧入。李芳低頭繼續畫紋樣:“我以為你不記得了。”
    “我記得所有事。”蘇明遠的聲音很輕,“記得你教我用手機,教我乘地鐵,教我這個時代的規矩。記得你說文化不是困在博物館裏的古董。”
    “那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離開。”李芳筆尖不停,“我不想隻做傳統文化的講解員。我想讓它真正活過來,哪怕是在天涯海角。”
    蘇明遠環顧工坊。牆上掛著漢字與英文字母交融的藝術品,工作台上放著《論語》英譯本與咖啡杯,古今中外在此奇妙交融。
    “我明白。”他說,“我隻是不明白,為何裝作不識我。”
    李芳終於放下筆,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你看著那些視頻時眼中有光——是對文化傳承的光,不是對我的。我希望你為文化而來,不為我。”
    蘇明遠怔住了。海浪聲聲中,他想起自己剛穿越時的恐慌與迷茫,是李芳帶他一步步認識這個新世界。他依賴她,感激她,卻從未明確表達過什麽。
    “我...”他罕見地詞窮,像是回到剛學會現代漢語的那段時間,“我確實為文化而來。但也為你。”
    他拿起一塊衝浪板胚料,手指撫過木質紋路:“狀元郎蘇明遠或許隻癡迷文化。但重獲新生的蘇明遠,懂得珍惜讓文化重生的人。”
    李芳眼中有水光閃動,卻笑了:“穿越三百年,倒是學會說話了。”
    夕陽西下時,他們並肩走在海灘上。蘇明遠看著浪濤中起伏的衝浪手,忽然道:“古時駕馬車,如今馭衝浪板,果然都是與自然對話。”
    “想試試嗎?”李芳挑眉。
    蘇明遠看著浩瀚太平洋,深吸一口氣:“願請教。”
    月光下的工坊裏,蘇明遠執毛筆,在宣紙上寫下“文明守護”四字。李芳在一旁雕刻雲雷紋,木屑紛飛如雪。
    “其實我知道你會來。”她忽然說,“我故意在視頻裏露臉,故意裝作不認識你。”
    蘇明遠筆尖一頓,墨跡暈開一朵雲:“為何?”
    “因為我想看看,跨越三百年的狀元郎,會不會為了一段情緣,跨越萬裏重洋。”
    四目相對,時空仿佛凝固。三百年前的月光與三百年後的月光,透過工坊的窗戶,交融在同一對身影上。
    “文化最好的傳承,是讓它活在年輕人的日常裏。”蘇明遠輕聲道,“而感情最好的傳承,是讓它活在彼此的生命裏。”
    他從懷中取出那方青瓷鎮紙,底部雲雷紋在燈光下流轉著千年光輝。
    海浪聲聲中,他握住她沾著顏料的的手。古今中外,在此刻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