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新的思路
字數:6422 加入書籤
誠然,林盡染此行的目的不僅僅是與崔秉誌小聚。
前陣子鬧出林府內宅不合,兩位夫人為求子嗣,幾是將各府問了個遍。不管是出於何種目的,與林府交好的,諸如杜、韋等府邸,皆極難旁敲側擊地探聽這三益丸的下落。
既積善寺已然有所防備,那就隻能從外請人來打探。聽聞崔秉誌的女婿在上洛郡任長史,林盡染便請他們夫婦走一趟長安。
崔秉誌起身從堂屋中拿出一錦盒,“險些忘了正事,言逸已求來這積善寺的靈藥,你看看可是此物?”
“難為姊夫和女兄特意走一趟。”
林盡染接過錦盒,細細嗅了嗅藥丸的香氣,可畢竟沒有宋韞初那般靈敏地嗅覺,也分不清這是否多一味還是少一味藥材。聞著和上回陛下手中的藥丸氣味無二差別,應當沒錯。
然則他是抱了一絲僥幸心理,懷藥與凍土的解藥隻差一味草本。依王翮所言,這藥丸若從江南輾轉至茅津渡,那每每運輸地藥量自然不在少數。若按當下的境況,保不齊積善寺還有剩餘。淑貴妃手中若還僅剩一份的劑量,餘的或是銷毀,或是輾轉販賣。
“前些時日城中流言就隻當是貓尿狗屁。你和時安還年輕,不必心急。”
崔秉誌以為林盡染和李時安是受流言的影響,遂特地秘密委托其女婿替他們走一遭,弄得神神秘秘、見不得光似的。
林盡染放下錦盒,搖頭苦笑,“崔伯伯,我和時安哪是······嗐,此事說來話長,改日再和您詳說。”
崔秉誌從懷中摸出一荷包,硬塞到他懷裏,“這香油錢還有餘,言逸特地將金餅兌了銀子和銅錢,否則屬實惹眼了些。”
“姊夫思慮周全。”林盡染頷首一笑,又將荷包還了回去,“本就說好的,這香油錢是由我出,若有餘的,也該留給姊夫和女兄,哪有還回來的道理。”
“你和時安出錢出力地置辦宅院,老朽已然受之有愧。而今言逸夫婦是來長安探親,不過是順手替你辦了件小事,又怎能收你這些銀錢。”崔秉誌的語氣瞬間清厲,不管不顧地又塞進他的懷裏。
林盡染知他倔脾氣上來了,也不與他爭辯,撐開荷包大略數了數,隻取走兩塊金餅,“崔伯伯是將購置宅子的銀錢一並算了去,我可不能收,這是時安報答師恩的一片心意。崔伯伯如若還要推辭,下回我可不來陪你吃酒賞月。”
崔秉誌見狀,也隻得暫且收下,語調略有不滿,“你這夯貨,快快斟酒。”
時至戌時,二人飲得盡興,林盡染在申越的攙扶下,匆匆離開了崔家。
“這是宋姑娘特地熬製的醒酒湯。”
李時安知他去莊子取來桃花釀看望崔秉誌,想來二人應是喝的高興。
林盡染先是投去感謝的目光,隨即端起湯藥,輕輕吹去麵上的白汽,笑道,“崔伯伯是打算將我灌醉,想將這購置宅院的銀錢偷偷還給我們。”
“與崔伯伯說了許多回,還是這般固執。”李時安皺了皺瓊鼻,遲疑了片刻,又問道,“夫君和崔伯伯可是商議要事?”
一旁緘默的宋韞初自打他進府就聞到他身上酒味,但似乎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藥香,“你去取藥了?”
林盡染登時愕然,又有些不信邪地聞了聞身上的氣味,“宋姑娘這也能聞到?”
元瑤在一旁聽得邪乎,滿身的酒氣哪還能聞到什麽其他氣味,既是去尋崔秉誌吃酒,與取藥又有何幹係,咕咕噥噥道,“野丫頭慣會糊弄。”
“前些時日,我托言逸姊夫和女兄去積善寺求藥,暫且存放在崔伯伯家中。”林盡染摸出懷中扁扁的錦盒,隨後又遞予宋韞初,道,“錦盒中有十顆藥丸,勞煩宋姑娘辨別一下,當中可否有解藥?”
宋韞初輕輕‘嗯’了一聲,接過錦盒便端坐下細細嗅聞。
“我曾聽崔伯伯說起,女兄遠嫁至上洛郡的祝家。此次伯娘可與她見上了麵?”李時安眉眼彎彎,心中既是喜悅,又是豔羨。
平素常聽伯娘提起這獨女,隻是先前礙於夫家與娘家相去甚遠,團圓的日子並不多,現今崔秉誌已遷至長安,二老晚年與愛女相見的時日定較往昔要多上許多。
“見到了。伯娘近日心情不錯,隻是言逸姊夫公務繁忙,此次進京尚且是告了假,不能久留。待明年元正,要領孩子來給崔伯伯他們拜年呢。”
李時安眼眶泛著淚花,“真好,崔伯伯他們算是闔家團圓了!”
“來年元正,爹應要回京述職,屆時我們也一家團圓。”林盡染揉了揉她的素手,輕聲寬慰。然目光投向元瑤時,見她麵色複雜,似有重重心事,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與她解釋。
李時安自然也注意到了,略微思忖,開口邀請道,“往後元瑤也隨我們一同去大將軍府拜年吧。”
今年元正時,林盡染和李時安一同去了大將軍府,元瑤在府內無趣的緊,隻得去明園尋楊湜綰。可說到底既非家人,夫君也不在身旁,難免心緒會落寞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我······”元瑤微微搖頭,低語道,“我去···不合適。”
李時安剛欲開口勸解,林盡染緊了緊她的手,徐徐道,“其實剛到隰川那日,我和他見過一麵。”
二女很清楚,這聲‘他’指得是誰。可淑貴妃既設計引林盡染至隰川,固然是別有用心,拋開是如何身負的箭傷,他二人之間到底達成了何種約定,似乎更為重要。而這一切,自林盡染回京後從未提及。
元瑤雙手交疊在身前,可指尖幾是要嵌進手心,良久方問道,“夫君···夫君和他說了什麽?”
“我有些疑惑,若不問個清楚,實在不痛快。”林盡染抿了抿唇,略有遲疑道,“譬如······那支沒有標識的箭鏃。”
元瑤遲怔了片刻,回憶起那日在東市險些遭譙國公家的府兵杖殺,若無這支冷箭突施,射殺府兵,引起哄亂,她是死是活還猶未可知。誠然,幾是明察暗訪,四處取證,也未有任何憑據指證是任來風所為,前陣子的隰川之行,他竟這般坦然地承認,這倒是真出乎她的預料。
“淑貴妃與任將軍的關係或許匪淺,否則昔日你在聆音閣中也不至於如此輕易地拿到那兩本足以保命的賬簿。其中或有利用之嫌,但東市的這回出手,險些暴露他在江北的布局,這委實顛覆我對他的認知。”
“夫君想說什麽?”元瑤冷笑一聲,漸漸咬住牙根,“是他不似我說的那般冷血,還是他待我尚有一絲父女情份?”
林盡染微微垂下眼簾,暗暗忖度這當中複雜的關係,這是在行納妾之禮後,她頭回有如此濃烈的悲憤情緒。平素相處中,幾人極少提及她在南海的往事,包括她的生母。早前雖說起過,但他很清楚這些過往真假摻半,元瑤既不願說,他們也不便提,這幾乎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元瑤撇過頭去,語調冰冷,“夫君莫要忘了身上的傷。江南一行,你險些害他喪命,夫君當真以為他會就此揭過?當下的情形,他的任何允諾都有如水月鏡花。”
林盡染沉吟了片刻,唇齒翕動,“包括······你娘的下落?”
元瑤一聽得這兩個字,嬌軀猛地一顫,良久方咬牙回應,“夫君就隻當她死了!”
究竟是怎樣的決心才令她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可李時安明白,倘若任來風以元瑤的娘親要挾,林盡染的處境隻會更加危險,尤其是當下的局勢更為複雜,正如她不願夫君摻和二哥對北境軍的掌控,其中若無李氏其他房的參與,掌權定不似眼下這般艱難。何況,元瑤的娘應在南海,趙、任兩家虎視眈眈,毫無根基的他如何能南下營救。
二女的目光很是默契地對視在一起,少頃又似逃一般地分開,這同樣是她們心照不宣的決定。
屋內的氣氛愈發地凝重、壓抑,三人顯然各有重重心事,卻是難以啟齒。
“你們如此扭捏,還不如江湖的把兄弟。”宋韞初毫無避諱地脫口而出,揀出錦盒中的八顆藥丸置於帕上,淡淡道,“僅有這兩顆是三益丸,餘的隻是普通的懷藥。”
林盡染凝視手中的藥丸,勉力一笑,“十顆中僅有兩顆,若想再以此法獲取,怕也難了。”
姑且不論要欠下多少人情,京畿及周遭郡縣也不是誰都有‘資格’向積善寺求藥的。一是要問出身,二是要看官階品軼,縱然不是世家貴族,五品以下官員大抵是用普通懷藥就給打發了。這兩條中,僅滿足後者,已是鳳毛麟角的人物,林盡染自詡還沒這個本事,有如此廣闊的人脈。即便有,短期內湧現如此多求藥的官眷,勢必也會引起淑貴妃的注意。
李時安勉力壓抑心中的憂慮,淡然一笑,“東海雖未傳來音訊,說不準已尋到了采珠人。”
可時間太緊迫了,正如宋韞初所說,李時安身上的寒毒遲遲未有體現,隻不過是仗著身子骨青壯,再過些年,那啃噬骨髓的痛處則會愈發濃烈。
這些時日,林盡染逐漸領會到楚帝為何平素多在矮榻上倚靠憑幾。若非如此,寒毒一旦爆發,立時站不穩當,僅是一次兩次倒也無妨,可次數多了,難免惹人懷疑,現今是仗著太醫署的手段和皇宮裏的奇花異草才勉力壓製寒毒。
積善寺求藥這條路經算是斷了,如今隻能期待東海一行能有收獲,亦或是淑貴妃交出手中的那份解藥。
“接下來,你又該從何處著手?”
宋韞初也未曾想到他竟還有如此打算,隻是眼下瞧來,這條路似乎走不通,然李時安現下的境況並非是僅靠幾句寬慰的話就能輕易略過。
念及此處,她頓覺林盡染應背負不小的壓力,趕忙話鋒一轉,“你若能湊齊半月的藥量最好,我可識辨這三益丸能否祛除時安夫人體內的寒毒。未免日後你走投無路之下尋了淑貴妃,要來這解藥,卻也無濟於事。”
林盡染捏了捏拳頭,似已做了決定,鄭重地躬身揖禮,肅容一拜,“深謝宋姑娘費心。餘下的三益丸,我會設法討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宋韞初沒有回禮,撇過頭去,似有不滿地冷哼一聲,“不必道謝,既是答應替時安夫人解毒,本姑娘不會食言。”
言罷,她便要離去。可剛邁出兩步,又遽然頓住身子,“這三益丸若確能解毒,驅寒所需的藥量恐需一年,甚至更久。”
林盡染很明白,她這是在提醒自己,識辨三益丸是否可解寒毒,不過區區十顆。若要完全祛除,就得要百顆,甚至更多。屆時藥丸便不能像今日這般東拚西湊,定然是要準備妥當、齊全。
待宋韞初進了內院,元瑤收斂起思緒,不由地問道,“夫君是對野丫頭無意?”
李時安聞言,亦是忙不迭地看向他。
“宋姑娘昔日如何與你拌嘴的,你難道忘了?”林盡染略有玩味地看向元瑤。
元瑤知曉他意有所指,眉睫微挑,“野丫頭本就是個心直口快的,我都不計較,夫君怎還記掛在心呐。”
李時安也是附和道,“夫君若是納宋姑娘為妾,時安自是應允的。”
“我都不急,你們倒是心急了。”林盡染撇了撇嘴,少時又輕歎一聲,“時安說得對,長安的局勢錯綜複雜,處處是爾虞我詐,似宋姑娘這般天真無邪的女子,不該深陷淤泥。況且,她又是我和時安的恩人,我更不能如此。”
二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崔伯伯的族親來信,前些時日已從鮮虞啟程,前往錢塘。明日你去香水鋪的時候,與楊湜綰知會一聲。”
“是。”元瑤思索片刻,試探地問道,“可要命人去打探這三益丸是在何地輾轉?”
林盡染“噝”了一聲,“此事我也想過,隻是來往客商容易走漏風聲。一旦打草驚蛇······”
“夫君難道忘了清漪姑娘?往來南北的客商多集中在江都的渡口。若依淑貴妃的脾性,這越是情勢複雜的地方,就越可能成為這運輸輾轉的關鍵。”
喜歡楚韻請大家收藏:()楚韻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