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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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林青穗站在藥園石桌前,指尖掐著半片沾露的紫蘇葉。
晨霧未散,她望著不遠處藥圃裏彎腰勞作的身影,喉間泛起一絲發澀的酸意——昨夜竹林裏的動靜到底沒抓到人,可這晨霧裏浮動的,分明是比露水更沉的焦躁。
"都過來。"她提高聲音,石桌被拍得輕響。
藥園裏二十來號人陸續圍攏,張嬸揉著發紅的眼尾,小李的竹笠還歪在頭頂。
林青穗掃過眾人青黑的眼圈,心裏像被針輕輕紮了一下——他們守了半宿藥圃,就為防有人半夜來拔蔫了的藥材做文章。
"我知道你們昨晚沒合眼。"她伸手按住石桌,掌心能觸到晨露的涼,"可外頭傳咱們藥園靈氣散了,說咱們的藥治不了病。
咱們要是亂了,這謠言就成真了。"
張嬸搓著圍裙角:"青穗,昨兒陳記的夥計來退訂,說他家掌櫃的也犯嘀咕......"
"陳記那邊我會去。"林青穗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重點是咱們自己的活計。
小芳,你帶兩個小丫頭守靈泉,每半個時辰記一次水位和顏色,有丁點兒不對立刻來喊我。"
被叫到名字的姑娘攥緊衣角,重重點頭:"我盯著,連泉邊青苔的動靜都記上。"
人群剛要散,院門外突然傳來馬蹄聲。
林青穗抬頭,正看見沈硯翻身下馬,玄色外袍沾著晨露,腰間玉牌在霧裏泛著幽光。
他衝她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人時,原本交頭接耳的藥農們自覺閉了嘴——這商隊少主雖總板著臉,可上回幫著趕走偷藥的地痞時,那把出鞘的劍可沒半分猶豫。
"借一步說話。"沈硯的聲音像浸了冷水的玉,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卷得林青穗鬢角的碎發亂飛。
兩人走到藥園後角的老槐樹下,沈硯從懷裏掏出張染了茶漬的紙條:"孫胖子被周鴻遠買通了。"
林青穗的指尖在紙條上頓住。
孫老板是南邊來的藥材販子,上回在州城拍賣會上為了一株百年人參跟她爭得麵紅耳赤,她記得他捏著算盤時,拇指內側有圈老繭——這樣的老狐狸,怎麽會輕易被周鴻遠收買?
"周鴻遠許了他三成利潤。"沈硯像是看透她的疑惑,指節敲了敲紙條邊緣,"更要緊的是,他們打算在拍賣會上抬價,先哄著咱們跟,等咱們錢花得差不多了,再聯合幾家壓價,把咱們擠出局。"
林青穗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周鴻遠是崔玉婷的表哥,上回她拒絕崔家聯姻時,那姑娘摔了茶盞說"走著瞧",原來後手在這兒。
她望著遠處藥圃裏晃動的藍布衫,突然想起昨夜張嬸說,隔壁村的劉屠戶家半夜把訂的十斤黃芪退了——這哪裏是簡單的謠言,分明是要斷她的財路,再斷她的人脈。
"我去鎮裏。"她把紙條揉成一團,"王五還在茶館說書呢,我得讓那些商戶看看咱們的藥到底有沒有效。"
沈硯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指腹觸到她腕間薄繭:"等我派兩個夥計跟著,周鴻遠的人最近在鎮口蹲點。"
林青穗頓了頓,反手握住他的手背:"你幫我盯著靈泉,小芳要是慌了,你得鎮得住。"
沈硯的耳尖微微發紅,卻沒抽回手:"知道。"
鎮西茶館裏飄著焦糊的茶味。
林青穗剛跨進門,正聽見王五拍著醒木:"諸位可知林家藥園的靈泉?
那水早渾得像泥湯子,種出來的藥?
哼,治個頭疼都得吃半斤!"
茶客們哄笑起來,坐在角落的布莊王娘子抬頭看見她,慌忙把臉埋進茶碗。
林青穗走到台前,把隨身帶的木匣"砰"地砸在桌上——那是她今早從藥圃裏挑的三株上品紫丹參,根須上還沾著濕潤的黑土。
"王大哥說我的藥不管用。"她扯出個笑,指節叩著木匣,"不如咱們當場試?
劉老爹上月找我抓的藥,治好了他孫子的肺熱咳嗽,今兒也在這兒吧?"
後排站起個灰衣老漢,手裏攥著個布包:"青穗丫頭的藥管用!
我孫子喝了三副,咳得輕多了。"
"那是巧合!"王五梗著脖子,"說不定你孫子自己好的!"
林青穗打開木匣,丹參的清苦香氣立刻漫開:"這樣吧,王大哥要是敢試,我這株丹參煎的藥,你喝半碗。
要是喝了沒用......"她掃過滿屋子人,"我林家藥園關門大吉。"
茶館裏霎時安靜。
王五的喉結動了動,額角沁出細汗——他前日替周鴻遠辦事時著了涼,此刻正咳得肺管子發疼。
林青穗盯著他泛青的唇色,突然提高聲音:"不敢試就閉嘴!
我林家藥園的藥,治的是病,不是謠言!"
王娘子第一個站起來,攥著布包擠到台前:"我要再訂二十斤黃芪,青穗丫頭的藥,我信!"
跟著有人附和,劉老爹舉著布包喊:"我再要五副止咳的!"
林青穗望著重新熱鬧起來的茶館,手心裏的汗浸透了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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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這一仗贏了,但更難的還在後頭——剛才在人群裏,她瞥見兩個穿青布短打的漢子縮在牆角,目光總往她的木匣上飄,那是孫老板的手下。
暮色漫上藥園竹籬笆時,林青穗蹲在靈泉邊。
她懷裏抱著個青瓷罐,罐裏是她今早翻山采的歸元草,草葉上還凝著下午的陽光。
秘錄裏說這草能引靈氣,可她從未試過——上回靈泉翻湧時,她差點被卷進泉底,要不是沈硯及時抓住她的手腕......
"得罪了。"她輕聲說完,把整株歸元草浸入泉中。
泉水先是泛起渾濁的泡泡,接著突然安靜下來。
林青穗屏住呼吸,看見泉底緩緩浮起一縷金光,像條小蛇似的纏住歸元草的莖。
漸漸地,原本半清半濁的泉水開始分層,上層清得能照見她的睫毛,下層卻還沉著暗紅的淤垢。
"有效!"她撲到泉邊,指尖沾了點清水抹在蔫了的九節菖蒲上——那株原本垂頭的藥草竟緩緩直起了腰,葉尖凝出顆晶亮的水珠。
"青穗!"
身後傳來蘇阿七的喊叫聲。
林青穗轉身,看見青梅喘得像剛跑完十裏山路,獵靴上沾著泥:"孫老板派了四個人守在藥園後坡,鬼鬼祟祟的,我跟著他們到了山坳,聽見他們說"等信號"!"
林青穗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想起沈硯說的拍賣會抬價,想起茶館裏那兩個青布漢子,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想在拍賣會上逼我高價買次品,等我錢花光了,再用手裏的謠言徹底壓垮我。"
"那怎麽辦?"蘇阿七攥緊腰間的獵刀,"我帶幾個夥計去把他們攆走!"
"別打草驚蛇。"林青穗按住他的手腕,"硯哥呢?"
"在西屋查賬本。"
兩人趕到西屋時,沈硯正伏在案前,燭火映得他眉峰如刃。
聽見動靜,他抬頭:"孫老板的貨隊今晚要過鷹嘴崖。"
林青穗心頭一跳——鷹嘴崖是去州城的必經之路,山高路陡,最適合截貨。
"我讓人在崖頂堆了滾木。"沈硯放下筆,目光像淬了冰的劍,"等他們的車隊到了,就能知道周鴻遠到底給了什麽好處。"
林青穗望著他眼底翻湧的暗潮,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破廟避雨時,這個總板著臉的商隊少主把唯一的毯子裹在她身上,說"別凍著"。
她伸手碰了碰他擱在案上的手背:"小心。"
沈硯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蹭過她腕間的薄繭:"我在。"
夜更深了。
林青穗站在藥園門口,望著沈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風卷著露氣撲來,她裹緊外袍,正打算回屋,忽然聽見竹籬笆外傳來腳步聲。
她轉身,借著月光看見個老頭。
他穿件洗得發白的粗布衫,肩頭搭著個補丁摞補丁的包袱,可那雙眼卻亮得驚人,像兩口淬了星子的井。
"姑娘。"老頭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過石片,"借口水喝?"
林青穗盯著他腰間掛的那個小藥囊——囊上繡著株九瓣蓮花,跟她秘錄裏畫的"藥王門"標記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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