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很快擺上了桌，有辣椒炒肉，豬油渣，豆角，雞蛋，韭菜炒小河蝦，涼拌黃瓜。
    “衛國，來來來，多吃點肉，你在城裏累，得好好補補！”李老太太臉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一邊熱情地招呼著，一邊用公筷給張衛國碗裏夾了好幾塊肥瘦相間的肉片，堆得冒了尖。
    她又轉頭，慈愛地給妞妞和狗蛋一人碗裏也添了不少肉片和幾勺雞蛋，嘴裏念叨著：“妞妞，狗蛋，你們也多吃點，吃飽了才有力氣長個兒。”
    桌上熱氣騰騰，一家人圍坐著，雖然屋子簡陋，卻透著一股子難得的熱鬧和煙火氣。
    張衛國端著那隻印著“勞動光榮”的大搪瓷碗，看著眼前這其樂融融的一幕，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把那股子翻騰的情緒壓了下去。
    他總算是把舵給扳過來了，這一世，雪梅不用再跟著自己盡苦頭，最後為了生活被磚砸死。
    老丈人一家，也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怨恨自己沒本事，是個連累了他們閨女的窩囊廢，到死都對他橫眉冷對。
    他的目光落在埋頭苦吃的妞妞和狗蛋身上，眼神瞬間柔和得能滴出水來，但心尖卻猛地抽了一下，隨即又被一股慶幸和後怕填滿。
    隻要雪梅好好的，家就好好的。他要守著她們娘仨，把日子過紅火！
    等米粉店的生意穩定下來，最多一年，他就要把妞妞和狗蛋接到德山市裏去上學，接受最好的教育。
    絕不能再讓妞妞遇到那個披著人皮的畜生班主任，隻要想到前世妞妞那雙失去光彩、充滿恐懼的眼睛，和最後那縱身一躍的決絕，張衛國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喘不過氣。
    他又看向正偷偷拿筷子去夠豬油渣的狗蛋，這小子，上輩子因為缺乏管教，加上家庭變故的刺激，早早就輟學成了街溜子，最後失手傷人，在牢裏蹉跎了最好的年華。
    這一世，有爹有媽在身邊看著，他一定能走上正道！
    張衛國嚼著嘴裏的飯菜，過了一會，他起頭，臉上重新掛上了輕鬆的笑：
    “爹，剛才我們騎車子進村的時候，不是路過村東頭那一大片藕田嗎，看著長得挺旺實，那是咱們村裏哪家的啊？”
    李延安眯著眼睛想了想，才慢悠悠地說道：“哦，那是七組曹建家的田。那小子，也不曉得從哪兒聽來的風聲，說種蓮藕比種稻子劃算，硬是把他家那幾畝上好的水田給挖了，全種上那玩意兒了。”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種是種下了，可聽人說，那玩意兒嬌貴，伺候起來費勁，能不能賣上好價錢，還兩說著呢，村裏不少人等著看他笑話呢。”
    李延安抬眼看向張衛國，有些疑惑：“衛國，你打聽這個幹啥？”
    在老農民眼裏，地裏不長糧食，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張衛國放下碗筷，嘿嘿一笑“爹，您忘了？我這不是在城裏擺攤做生意嘛，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幾個給大工廠、單位食堂跑采購的哥們兒。”
    “他們老跟我抱怨，說食堂的菜式翻來覆去就那幾樣，工人們都吃膩了，想搞點新鮮又便宜的菜。”
    “村裏人攢的雞蛋，我也順道幫著捎過去賣給他們，比直接賣給鎮上的供應商掙得多。”
    張衛國話鋒一轉，直接切入正題：“曹建家的藕，要是他愁著沒銷路，我倒是可以搭個橋，隻要是新鮮、質量好的農副產品，工廠都要。五家工廠，幾千張嘴呢，要是能談妥，他那幾畝地的藕，人家說了，可以全包圓了。”
    張衛國看著老丈人明顯意動的眼神，趁熱打鐵：“等會兒吃完飯，爹，要不您辛苦一趟，帶我到曹建家去轉轉？”
    “我跟他當麵聊聊，要是真能成，這不光是幫了曹建，對咱們家以後在村裏說話，那也是有好處的不是？”
    女婿說的沒錯，這事兒要是真能成，不光是幫了曹建一把，他們老李家在永安村，腰杆子也能挺得更直溜。
    以後誰家有點啥事，說不得還得先來問問他李延安的意見。
    更別提，衛國這孩子，現在出息了，知道往家裏劃拉好處了。
    李延安站起身：“行，吃飽了就走，我帶你去！”
    夏小紅的心更是砰砰直跳，二姐夫這本事也太大了，不光城裏開了店，還能搭上工廠采購的路子？
    她偷偷拽了拽自家男人的袖子，眼神裏全是激動和羨慕。
    張衛國心裏自有盤算，他的菜多多係統，就是個無底洞的收購站，隻要東西夠好、量夠大，多少都能吃下。
    他的計劃簡單粗暴：跟曹建簽合同，鎖定貨源，等回頭從省城回來，直接找大車拉去德山市，找個沒人的地方，轉手“賣”給係統。
    一萬多斤的蓮藕，他一下就能掙9萬多。而且，這隻是第一步。
    他要利用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把曹建，甚至整個永安村都發動起來。
    以後花溪村種西瓜、養豬，永安村種蓮藕，兩邊供貨，滿足係統那個每次最低五噸的要求，那票子還不嘩嘩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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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衛國推著自行車出了院子，對老丈人說：“爹，您坐後邊。”
    李延安也不含糊，當他上了自行車，小跑幾步，一抬腿就跨了上去，穩穩當當。
    自行車吱呀一聲，晃晃悠悠地就朝著村東頭去了。
    沒一會兒，就到了曹建家門口。
    曹建家院子不大，泥坯牆，一個高瘦的漢子正蹲在院門口抽著煙，眉頭擰成了疙瘩，正是曹建。
    看到李延安和張衛國過來，他愣了一下，趕緊站起來，臉上擠出點笑：“喲，是李叔啊，稀客稀客！這位是……”
    “這是我女婿，張衛國。剛從德山回來。”李延安介紹道，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自豪。
    曹建連忙招呼，又轉身朝屋裏喊，“進屋坐，孩子他娘，倒水！”
    張衛國進了屋，開門見山：“曹哥，這麽個事兒，我聽我爹說，你家種了不少蓮藕？”
    一聽這話，曹建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多了幾分愁緒：“是種了點，瞎鼓搗唄。衛國兄弟，你問這個幹啥？”
    張衛國從兜裏掏出一包芙蓉煙，遞過去一根：“曹哥，是這樣的，我在城裏認識幾個給大廠食堂跑腿的朋友，他們那兒需要不少新鮮蔬菜，量大。我聽說了你家裏種了不少藕，就想著能不能幫個忙，搭個橋。”
    曹建接過煙，沒立刻點上：“哪個廠子，采購員叫啥名？這麽大的量，我能不能直接跟他們談談？”
    他心裏盤算著，要是能直接搭上廠子的線，那不就省了中間環節？
    張衛國就知道他會這麽問，這年頭，信息不透明，誰都想扒掉中間層，直接對接。
    張衛國臉上的笑容不變，語氣卻直接了不少：“曹哥，實話跟你說吧，這事兒吧，我得在裏頭過道手，掙個辛苦錢，不然我白跑腿啊？你放心，我給你的價格，肯定比你自己拉到鎮上或者賣給副食品商店高。”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有些事兒呢，咱心裏明白就行，沒必要問那麽細，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咱就談買賣，你覺得價錢合適，咱就幹，不合適，就當我沒說，不傷和氣。”
    這話說的，又直白又有點敲打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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